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她要是不包容就是大题小做,太过计较。
  那些话如同一把把刀插入体内,将这辈子憋得气体一刀刀扎破。
  都……去他妈的吧!!
  忍了近三十年,面对自己的不公,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却每一次都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
  因为从小父母教育她的就是忍着、憋着。
  这些加固在身上的枷锁越来越沉重,叶芮觉得自己要是还能忍下去,她就完全没有了自我。
  未来的余生,即使活着也没了灵魂。
  所以,就在快要泯灭自我时,她彻底爆发了。
  做了一辈子每天都在幻想的事。
  她开口怼的父母面色铁青,当着他们的脸掌扇蠢货大哥,即使父母心疼的哭天喊地都没停下来。
  一直到本就肥头大耳的大哥肿的更像猪头。
  她花了大价钱买了自己好几年都舍不得买的包包,挥着包包将还在大放厥词的高建白扇得倒地起不来身。
  又用穿着漂亮高跟鞋的脚,一脚一脚狠狠踩在他身上……
  在其他人看来,就如同一个疯子般。
  但那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这些人的痛呼和哀求,才让她感觉自己真正的活了过来。
  什么忍耐、体谅、包容,那都是一堆狗屁!
  临近三十岁的她才恍然大悟。
  自己的人生不该被这些不重要的人束缚住,都是生而为人,谁又比得上谁高贵?
  他们想践踏她,那她就发疯给这些人看。
  看看谁才更可怕!
  可惜的是。
  这口气还没彻底发泄完,人就没了……
  再睁开眼,叶芮发现自己从三十岁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一九八三年的秋季。
  这绝对是老天爷同情她这个总算想明白的傻女人,愿意给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辈子,她不会再忍!
  该是她的就是她的,别人欠她的那就必须要回来。
  这重新来过的一辈子,她绝对不会妥协!
  所以,醒来后的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砸开锁着食物的柜子,将里面的腊鱼腊肉拿出一半,还蒸上了两碗大米饭。
  这要搁在以前,那绝对没有她吃的份。
  可凭什么呢?
  辍学后她就开始打零工挣钱,一直到现在工资都是交给家里,真要算起来,这个家的物资有一大部分都是拿着她的工资买来的,那她凭什么不能吃不能用?
  还别说,砸开柜子吃到嘴的食物,就是格外的香!
  孙婆子问她是不是心情不错。
  她岂止心情不错,那是格外的神清气爽。
  身上无形的枷锁被她彻底挣脱,此时光是呼吸都感觉让人特别轻松。
  此时灶台这边就她和孙婆子两人。
  叶芮吃完放下碗筷,问着:“孙婆婆,你家刚子是不是还在找工作?”
  孙婆子继续绕着毛线团,点了点头,随意说着:“怎么,你那能帮着介绍介绍?”
  叶芮开口,“我在废弃厂的那份工,六百块钱卖给你,你要吗?”
  孙婆子猛地抬头,“你当真?”
  叶芮笑了笑,“你敢要,我就敢卖。”
  孙婆子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份工的工资可不少,你要卖了,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孙婆婆你也知道,这份工作可不是我从家里接班来的。”叶芮跟着说,“不需要他们同不同意。”
  她也不在乎家里会不会同意。
  两年前之所以会辍学,是因为她原先的学费和生活费,其实一直都是大伯家资助,那段时间大伯家发生变故,无法再承担这笔费用。
  叶大漠两夫妻也不乐意出这笔钱。
  只说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那她这个女娃就必须‘谦让’了。
  后来小弟上学,家里却又能供得起第二个人读书。
  辍学后,家里肯定不会让她接班工作。
  她只能自己为自己考虑。
  先是找点杂工,后面被老师推荐去做文职类的工作。
  一个月工资很少。
  到手就三四十块钱。
  但工作清闲,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些文档,抄写各类报告,算是很轻松了。
  至于后面为什么会去废弃厂。
  是因为大舅家有一个废弃厂的工作等着接班。
  可他家舍不得表姐在废弃厂受苦受累,想着换一个清闲点的工作,即使工资少点也无所谓。
  周湛芳回了娘家一听,毫不犹豫就把这件事给谈拢了。
  在她看来,既能得了娘家的人情又能入手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那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于在废弃厂干活累不累,她根本就不在意。
  就算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废弃厂的工资一个月就有七八十块,对比先前翻了个倍,累点又怎么了?谁又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舅舅家心疼闺女,舍不得她受点罪。
  搁在他们家,只要来钱多,累就累了。
  嘴里口口声声让她体谅家里的不容易,硬是拖着她将工作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四百多平方米的老旧废弃厂,相当于后世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里面堆放的全是机械类的废料。
  这些废料要么格外重,要么边角特别的锋利,在缺少搬运器材的情况下,只能人工扛运。
  对于一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姑娘家来说,真的太费力了。
  比体重还要重的器材压在自个肩膀上,那种滋味叶芮尝了好几年,就感觉自己的背都被压弯了。
  更别说机械废料到处都是机油,即使她尽可能的避免,时间一长,指甲缝里是洗不掉的机油,身上也是去不掉的机油味。
  还有那些锋利的边角。
  哪怕再小心翼翼,难免会伤到。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在扛运物件时踩在一根向上的铁钉上。
  十几厘米的铁钉直接穿透脚背,疼得她几欲昏死过去。
  送去卫生院治疗时,又是硬生生被医护人员给拔了出来,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上一辈子吃过得苦。
  叶芮一秒都不想再承受。
  现在是八三年,虽然工作没有早几年那么难找,但住在大杂院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工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孙婆婆家的刚子比她还要大一些,已经在家待业两年,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连带着对象都不好找。
  如今不比七几年,家家户户要殷实不少。
  但凡省着些,也不是不能掏出来。
  而且六百块钱看着多,其实也不过就是大半年的工资,不信没人会心动。
  孙婆子自然是心动了。
  不过她没马上就应下来,而是道:“芮丫头你可得想明白,这份工作要是卖出去了,你以后该怎么办?”
  叶芮轻轻笑了笑,“我有打算。”
  如果没有重来一世,即使再累她都会扛。
  就跟上辈子似得,明明那么辛苦还不是一干就干了几年?倒不全是因为家里逼迫,而是生活所迫。
  但现在不同了。
  未来发展她不敢说自己摸得透彻,但也是经历过一次。
  相比起拿着死工资,在这个时候选择下海做生意才是最来钱的。
  就是不能着急,所有的事得一步一步来。
  “行啊。”孙婆子笑眯了眼,她不是不知道买下叶芮的工作,叶家人会有多闹腾,但正如叶芮说得,这份工作是她自己得来的,又不是接替家里人的班,卖不卖该由她自己选择。
  至于买下后会不会惹上麻烦。
  她孙婆子这辈子就没怕过麻烦,便用叶芮先前的话回着她,“你要敢卖我就敢买,去厂里把交接工作的事一办,钱我立马给你。”
  叶芮点了点头,“等我三天,三天后我和刚子去废弃厂把事办了。”
  没再多说什么,捧着碗筷就起身回了屋。
  和孙婆子的交易,可不是随意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