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遭了大罪,自己也跑不了,不是明日就是后日,等霍连的板子伤稍微好些,就又要来踢自己,等着吧。
  兴盛酒楼的恶名传扬出去,再没什么客人上门,大堂和二楼雅间都十分冷清。
  小二和大厨以及杂役都没了伙计,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酒楼透露出一副要关门大吉的颓败之象。
  曾鲁狠狠叹了口气,生意没得做,还要心惊胆战地等着东家来问罪,这日子过的,可真够糟心。
  他百无聊赖地朝大街上看去,谁知竟看到两个熟人,王大郎和冯厨子。
  两人一东一西迎面走来,竟是在曾经一起做工的地方撞了个满怀,再抬头,就见曾鲁神色错愕地看着他们。
  那句话怎么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错的人。
  曾鲁就是这个感觉,三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颓,真要比起惨来,一时还真分不出胜负。
  作为掌柜,他先开口,语气忍不住阴阳怪气:“你们这是怎么了?像是碰了一鼻子灰,怎么,离了兴盛酒楼,没人敢收留你们了?”
  冯厨子和王大郎还真是刚碰了一鼻子灰,他们俩先后被曾鲁从酒楼赶出来,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城中寻找新的活计。
  王大郎在枣花村吹得厉害,其实没有一点真本事,后厨帮工那点子微末本事人人都会,哪个酒楼都不是非他不可,因而在长安街头浪迹多日,还是一无所获。
  相比之下,冯厨子倒是有些手艺的,他一开始也以为,再寻个酒楼继续做大厨并非难事,可托霍连的福,他和唐小娘子在国子监比试的事传开了,输给唐玥的消息不胫而走。
  唐玥的手下败将,哪家会要,与其找个手下败将当大厨做点心,还不如直接去甜品铺订购甜品,像国子监刘司业的做法一样,多此一举做什么?
  因此冯厨子在长安城挨个酒楼询问,没一个愿意要他。
  冯厨子瞪着曾鲁:“都是拜你所赐!”
  曾鲁冤枉得都气愤了:“明明是你技不如人,还和王大郎吃里扒外,要不是你们俩,酒楼名声会臭吗?”
  王大郎也没个好心情,张口就怼:“有你和背后的东家,酒楼迟早得臭。”
  三个人一人骂了一句,又莫名都闭上嘴,心里那股颓废劲儿上来,竟是连骂都懒得骂了。
  相互瞪了一眼,又各自灰溜溜地收回目光。
  谁也没比谁强到哪去,三个失败者狗咬狗罢了。
  于是短暂的相逢之后,又各自错身走开。
  -
  这日清晨,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唐玥打开了铺子门,口中呼出浓浓的白雾。
  这天儿是真冷了,说话都呼白雾了。
  正要回去生炉子,突然瞧见门外站着位个头儿挺高的女郎。
  那女郎身后背了个布包袱,衣裳和鞋子都脏了,一张刀削似的脸冻的红扑扑,却极好看,像个落难的清冷美人,眼神有些茫然地盯着甜品铺的匾额。
  “这位娘子?”唐玥轻声唤她,“你是来买甜品的吗?”
  瘦高女郎微微摇头。
  唐玥见她手冻得通红,便道:“进来暖和暖和吧,今儿是小雪节气,外面冷得很呢。”
  女郎倒没拒绝,抬脚进了铺子,目光又落在墙上的价目表,口中喃喃念着甜品名儿:“萨其马、蛋挞、巧克力……”
  她越念眼睛睁得越大,回头诧异地看着唐玥:“这些都是你做的?”
  第33章 鲜奶吐司 雪媚娘
  唐玥见女郎神情有些怪异,又瘦得厉害,脸上颧骨挑起老高,便道:“是我做的,你先坐着,我给你拿些吃的喝的。”
  那女郎呆在原地不动,目光像钉子般盯在价目表上。
  唐玥不得不扶着她,慢慢坐下来。
  即便坐下来,女郎的目光还是锁定在甜品名字和甜品上。
  唐玥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怪异的人,说她是个乞丐吧,瞧身上的料子又是上等,说她饿得厉害吧,又不似寻常饥饿之人的模样,说她不饿吧,她又将甜品给牢牢盯着。
  “这是松软的热切片面包,还有热奶茶,你尝尝,驱驱寒。”唐玥把一碟焦黄酥脆的现烤吐司和热奶茶端上桌,柔声道。
  女郎似是被这温柔的语气打动,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食物上,而后有些怔怔道:“我没钱。”
  唐玥笑了笑:“不要你的钱,你吃就是。”
  女郎有些犹豫,似乎是对于“不付钱吃东西”的行为有些抵触,但终究还是没能抵挡食物散发出的香气,低头咬了一口。
  鲜嫩的厚切片面包里浸满了牛奶和奶液,烤的表面焦黄,再刷上厚厚的奶酪油,一口咬下去,面包表面酥脆,内里湿润嫩滑,能爆出香浓的汁液来,馨香的味道在口腔中横冲直撞,香得人找不着北。
  女郎好吃的眯起眼睛,眼泪都流下来了。
  是真的流下两行清泪。
  唐玥:“……”
  第一个好吃哭的客人,她出现了!
  等女郎急急啃完一块面包,饮下一碗热奶茶,目光又落在货架的甜品上。
  唐玥对这个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女郎很有怜悯之心,便道:“你还想吃些什么,自己去拿吧。”
  女郎不可置信地看向唐玥。
  唐玥柔和一笑:“我没开玩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