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西装胸前别上白花,顿时氛围肃穆,老板也懂了用意。
  “还是你想的周到,说实话,我连沈老师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余梦柔说。
  言下之意,余梦柔和沈茹老师的师生情谊泛泛,而郝嘉不一样。
  马上到沈茹老师家所在的小区,她还住在这个老小区,中学时候,郝嘉经常被沈茹请到家里。
  房子还是那套房子,但是房子周边盖起了新楼,形成新的小区,物是人非,久别重逢。
  沈茹老师的丈夫老于站在家门口迎来送往。
  葬礼布置和程序一切从简,几束花圈,没有悼词,这一生,就此了结。
  郝嘉面无表情,走上前,对着沈茹老师的遗像深深鞠躬。
  “叔叔,您节哀。”郝嘉安慰沈茹的丈夫老于。
  “你是郝嘉吧?”老于抬眼打量着郝嘉问道。
  “是我,您还记得我?”郝嘉感到意外。
  “记得,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你沈老师生前交给我的任务。”老于走进卧室,拿出一个拿粗布包裹的东西。
  老于递给郝嘉,她打开之后映入眼前的是一本册子。
  泛黄的画册上写着高二七班,郝嘉,2007 年 4 月。
  “我的画册,沈老师还保留着。”郝嘉的眼睛瞬间酸涩,碍于旁边有人,她努力克制情绪暗涌,把画册塞进包里。
  郝嘉的高中是寄宿制学校,非市重点的普通高中。
  之所以来这所高中是个意外,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郝嘉,中考时发挥失误,竟然差十几分没有过重点高中的分数线。
  这对于郝嘉来说是重大打击,父亲郝运来给重点高中交了五千元赞助费,帮助郝嘉进了普通班。
  开学前的几天,余梦柔给郝嘉打来电话,兴冲冲的跟郝嘉说道:“郝嘉,你是不是也不想去高级中学?”
  郝嘉说:“想不想去能怎么办呢?我爸已经把钱交了。”
  余梦柔打压声音悄悄的说:“我姑父要去外国语中学,他可以带我一起去,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让我姑父也带你一起去。”
  郝嘉心里七上八下,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问:“真的可以吗?”
  余梦柔自信的说:“当然可以啊,外国语现在很缺生源,如果我们一起去的话,就可以住校啦!”
  离开家,住校,对郝嘉的吸引力太大了,甚至超过了要去重点中学。
  因为考试失败,郝嘉更不愿意去新学校面对老同学,换个新环境更好。
  “好,我去。”郝嘉一口答应。
  “那你之前交的钱怎么办呢?”余梦柔问。
  “我想办法。”郝嘉决绝的说。
  八月末的午后,郝嘉骑着自行车,一路骑到高级中学,在门卫上说明来意,保安放行,她只身来到教务处,脑子里一片空白,路上想好的理由全都忘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把赞助费要回来。
  教务处的一位中年男老师见郝嘉站在办公室门口,问道:“同学,你找谁?”
  “老师,我想退学。”郝嘉脱口而出。
  男老师不解的看着郝嘉:“你是哪个班的?”
  “我还没入学,我不想在这里上,想……想把之前交的赞助费退回来。”郝嘉温温吞吞的说,脑海中正在组织理由,等着老师盘问她为什么不想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男老师问。
  “郝嘉。”
  男老师在一摞档案里翻找,不一会找到档案,递给郝嘉,问:“这是你吗?”
  郝嘉拿起档案,是自己的:“是我的。”
  男老师说:“你去财务退钱吧。”
  郝嘉一脸迷茫,这么简单就办完了?连个为什么都不问?
  “去吧。”男老师说。
  “这样就办完了?”郝嘉追问。
  “办完了,祝你在新学校学习进步。”男老师平淡的说。
  郝嘉憋出一句谢谢老师,退出办公室。
  空白的大脑被兴奋填满,但又一想到这个学校对她这样一个成绩普通的学生竟一丝挽留都没有,心里不免生出一丝丝失落,瞬间又昂扬起莫名的斗志,一定要刻苦学习。
  在财务室退回五千块钱,揣上钱,郝嘉马上联系余梦柔,说:“我搞定了!”这么大的事,郝嘉只是告诉了父亲郝运来一声,收拾行李,匆匆离家,以后就是寄宿学校的自由人了。
  郝嘉对新生活充满期待。
  沈茹是郝嘉的初中语文老师,她也是刚来到这所高中任教。
  那些年,东港各地的学校师资生源流动很大,私立学校高薪挖教师执教,形成一股风气。
  沈茹和郝嘉一样,都是离家来到新环境。
  郝嘉引起沈茹的注意,是语文课上的作文。
  沈茹对郝嘉的评价是早慧而晚熟。
  这个评价,直到郝嘉三十岁了,依然适用。
  郝嘉看着画册,回想起那时候,沈茹跟自己现在差不多大,白驹过隙,往事如昨。
  当地红白喜事讲究随礼,郝嘉心中一丝荒凉,人活这一世,最后不过留在一本账本簿上一串人情数字。
  送别沈老师最后一程后,郝嘉和余梦柔走出小区,余梦柔说:“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学校接大宝。”
  郝嘉刚想拒绝,迎面的风中走来一个人。
  “陈牧!”余梦柔笑盈盈的先一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