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的神色冷淡,似是有些失望:“如今你过来,就想和我说这些?”
  她居然没有关注出府的事情!四皇子自以为察觉到钟灵的心思,心中十分得意。果然,女人不能惯着,只要冷她几天,她自然就会识趣起来。
  四皇子从翎羽馆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
  在他看来,钟灵已经彻底被他折服了。
  回到正院的时候,刘万柔正在院中修剪花草。四皇子有一瞬间被迷了眼睛,他的眸中露出几分痴迷的神色。
  沐浴在阳光下的柔儿,恍若神仙妃子。勾栏做派的李侧妃,温柔笑意的马侧妃,乡野村妇钟灵都比不上。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刚刚钟灵的表现,似乎想到了一个得到刘万柔心的好办法。
  他走到刘万柔面前:“钟氏来了府上有一段时间了,她一直都没出府过,很是无聊。之前你和我提过的赏花宴,你就带着她一起去吧。”一提到钟灵,他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柔情。
  刘万柔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的脸色一僵,垂下眸子,语气似乎还和之前一样:“大家都是姐妹,我自会照顾钟妹妹的。”
  四皇子发现了刘万柔与往常的不同,他心里高兴,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相信,他离得到柔儿的心不远了。
  赏花宴那日。
  钟灵故意穿的粗布麻衣,一副粗俗的样子。
  除了钟灵进府的那次,这还是刘万柔第一次见到钟灵。她上下打量着钟灵,心里虽然瞧不上她,但表面还是一副友好的样子。
  “上次只匆匆见了一面,这次还是第一次见钟妹妹。”刘万柔笑着,眸中露出几分善意,上前几步,做出一副对钟灵亲近的样子,“钟妹妹怎么做出这样一副打扮?难道府上的那些下人苛待了你?”
  钟灵第一次与刘万柔这样的贵女接触,她察觉得到,虽然刘万柔一副亲近热情的样子,但眼眸深处却对她露出几分厌恶。
  她向后退了几步:“我是个粗人,习惯了粗糙的生活,穿不惯那些绫罗绸缎。多谢四皇子妃的好心了。”
  “放肆!”刘万柔身边的丫环小翠说,“在正妃面前,你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自称我?谁给你的胆子?见到皇子妃也不跪拜!”
  “我给的胆子,怎么了?”这时,四皇子突然出现,为钟灵解了围。
  他走到这边,直接搂住了钟灵的肩膀,冷淡地看着小翠。又冷声对刘万柔说:“皇妃就是这么管理身边的丫环的?这么不知礼数!”
  刘万柔的脸色发白,她的语气轻轻柔柔地:“殿下,小翠只是无心之失,冒犯到了钟妹妹。”她看向钟灵,福了一下身子,亲自向钟灵道歉,“钟妹妹原谅小翠一次吧,我罚她一月俸禄,当做对妹妹的赔罪。”
  钟灵只感觉自己肩上那双手极其的恶心,想要赶快甩掉。但为了出府,她又不得不忍受四皇子的手。她见刘万柔居然给她道歉,只觉得这是个狠人,可千万不能惹到她。
  刘万柔厌恶她,却能表现出友好的样子。如今四皇子更是正大光明地打她的脸,她居然都能咽下这口气,还给她道歉。
  她想要离开四皇子府,自然不想自己多了一个敌人。
  “四皇子妃实在是客气了,”钟灵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副市井小民做派,“我就是个平民丫头,怎么能让四皇子妃给我道歉呢?”
  刘万柔表面和善,嘴角微微上扬:“妹妹果真大度,怪不得殿下这么喜爱妹妹呢!”心里想的却是,四皇子莫不是有眼疾,对这样的人竟也能生出几分真情?
  “一会我们要参加的是长公主的赏花宴,妹妹打扮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不雅。”刘万柔大方地说着,“不过,我为妹妹准备了一套得体的衣物,劳请妹妹换一换。”
  钟灵本是是不打算出风头的,但是她想着,如今是在京中,若她真的穿这一身参加赏花宴,说不定比穿着华服更惹人注意。
  长公主府。
  花园里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花朵花枝招展地展示自己裙摆,夺人眼球。但更惹人注意的,却是这花园中的妙龄少女。
  全京城的贵女几乎都聚集在这里,她们有的在赏花作诗,有的在嬉笑打闹,有的聚在一起聊天。
  一个长相温柔,眼中闪着好奇光芒的女子道:“姐姐,你见过四皇子的那个外室吗?”
  大皇子妃皱了皱眉头:“我可是正经的嫡妻,何必在意那等低贱的玩意。小妹,你是爹爹的嫡幼女,要学习女子的恭良温顺,少做出这幅长舌妇人的姿态。”
  张月儿抿了抿唇,低下头,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着旁边的贵女讨论四皇子的外室。
  “听说四皇子非常喜欢那个外室,那外室进了四皇子府后,从来没给四皇子妃请安!”
  “啊?这个外室身份低贱,居然还敢这么折辱四皇子妃?”
  “我倒是好奇这外室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居然把四皇子迷成不知尊卑的模样?”
  “我听说,这次的赏花宴四皇子让四皇子妃将那外室也带来了!”
  “什么?”一个长相精致,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少女攥紧拳头,做出一副羞愤的样子。
  第145章 被杖毙的皇子外室女儿(7)
  “四皇子是什么意思?带着一个外室来我家举办的赏花宴, 是想要羞辱我长公主府吗?”
  来赏花宴的都是各府贵女,身份清白。
  张昭非常愤怒,她是长公主的幼女,张丞相的孙女。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 身份尊贵, 从没受过这等羞辱。
  周围人见她如此羞愤,聊天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不敢再说话。
  刘万柔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她像是没注意到氛围的诡异, 还柔柔弱弱地解释迟来的原因:“我这位妹妹初来乍到,不懂咱们这的规矩,在衣物搭配上多用了些时间。请各位姐姐妹妹见谅。”
  现在长公主还没有来, 出现在赏花宴上的女子身份大部分都比不上刘万柔, 她喊她们一声姐姐妹妹, 自然也没人说什么。
  但对于她身后穿着水蓝色华服的女子,她们就不那么友好了。
  这人不过就是个外室, 不知身份地来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居然还迟到?
  简直是胆大包天!仗着四皇子的喜爱, 不把她们放下眼里。
  钟灵虽然不懂高门规矩,但见着这些人的脸色不好, 她也能看出自己肯定是惹了众怒。想来也是, 她在京中的这个名声,来参加贵女的赏花宴, 肯定不合礼数。但是她想要离开四皇子府, 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呦!四弟妹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 居然还带着一个身份低贱的外室来参加赏花宴,这是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吗?”说话的是二皇子妃, 她长相艳丽,性格泼辣,看不管谁都会像个炮仗似的,直接说出来。
  刘万柔脸色白了白,似乎有些勉强地说:“二嫂,这位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她虽然出身乡野,但也算是身家清白。而且,是她在殿下落难的时候救了殿下。不管怎么说,也算的上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不是那种在意儿女情长的人,如今将她带回来,不过也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罢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对钟灵就更加不善了。
  在她们心中,钟灵就是一个挟恩图报的小人。四皇子身份高贵,就算是在边疆落难,也有数万人搜寻他。被人找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钟灵不过是运气好,救助了失忆的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眼光高,没有看中她,把她带回来不过也是因为她挟恩图报。
  这种贪慕虚荣,狂妄自大,不知深浅的女人进了四皇子府,真是苦了四皇子了。
  钟灵察觉到了周围人目光更加不善,她心里更确定四皇子妃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想要离开四皇子府的愿望更加强烈了。如今娘亲不知所踪,爹爹一个人在家中等待娘亲。她原本是想借助赵毅家中的势力,帮她寻找娘亲。谁知道他竟是皇室中人,她随他进京后,一提出离开,就被软禁在四皇子府中了。
  张昭冷哼一声:“表嫂你真是善良,居然被一个贱婢欺负到了头上。四表兄也是糊涂了,就算这贱婢救了他,他也不应该让这贱婢爬到你的头上。如今还让你带着她来赏花宴,莫不是这贱婢在四皇子府作威作福都不够,还想在我长公主府上耍威风?”
  刘万柔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噗通”地跪在地上的声音。
  钟灵恭敬地给各位磕了个头,抬起头后,额头上直接磕出了血迹,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诚信。本还想为难她的诸位贵女,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了,磕磕绊绊地说:“你这是作甚?”
  “各位贵人好,我本就是个出身乡野的丫头,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但我们那边都会磕头表达尊敬,我就给各位贵人磕头吧!”
  她心里快呕死了,在家中的时候,爹爹娘亲将她如珠似宝地养着。她还从没跪过任何人呢!
  不过,如果这样能让这些人对她友好一些,她找机会能逃跑,也算是好事了。
  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副憨厚的样子,挠着头说:“不过,四皇子并非是各位贵人所说的那样。四皇子身份高贵,为人清明,风姿雅乐,定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如今我住在四皇子府,不过是因为四皇子答应我,为我寻找我失踪的母亲。”
  她说的情真意切,大部分的贵女都相信了。还有人满含热泪,觉得甚是感人。
  但皇子妃和张昭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四皇子当时在朝堂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确实,对于四皇子来说,帮助钟灵寻找母亲不过是一句戏言,他早就忘了这件事。在他心中,钟灵的母亲肯定是因为受不了乡野生活,和别的男人跑了。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么配他寻找?
  所以,回到京中后,他就把曾经答应钟灵的话抛之脑后了。
  不管钟灵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她的表现还是可以的。大皇子妃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柔声道:“你母亲是在何处失踪的?若是这京中附近,我还是可以出一些力的。”不管什么时候,孝顺的人总是更能让人产生好感。
  张昭也审判似的盯着钟灵,她可不是那些天真的小姑娘。四皇子身份贵重,她就不信这个乡野丫头不动心。
  钟灵听见大皇子妃的话后,表情隐隐激动,但很快表情就失落了,道:“我母亲是在边疆失踪的。”
  张昭冷哼一声:“在边疆失踪的,你跟着四皇子来京中寻找,真是好一个孝顺的孩子啊!”
  她语气中的讽刺显而易见,其他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满是被人愚弄的怒意。若是钟灵真的想她说的那样孝顺,怎会如此行事呢?
  钟灵表情十分地苦涩,说道:“我家与世隔离,除了我的父母,我几乎从没见过外人。我这样的人见识也十分浅薄,根本不知边疆与京城距离几何,因此才有了这么大的误会。”
  这样是她愤怒的地方,她愤怒与四皇子知晓京城与边疆的距离,却仍不纠正她的错误。更愤怒与自己的无知,她觉得自己就像地上的蚂蚁,不知道天到底有多大。
  她的话说完后,那些贵女们脸上的怒意都消失了,甚至还多了几分对钟灵的怜惜。多么可怜的农女啊,一生就见过两个人,眼界和见识就那么一点。
  作为高门贵女,她们的性子是高傲的。所以,面对钟灵的“恃宠而骄”时,她们是愤怒的。但若是钟灵主动示弱,暴露出自己的缺点,她们又会有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
  她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平民的窘迫,又施舍一些自己从不缺的东西,就像是能表达自己高尚的情怀一般。
  瞧啊,我如此高贵的身份,还能屈尊降贵地救助那些身份低贱的贫民。
  钟灵跪在地上,腰板却挺直。她垂着眸子,耳边是那些贵女的惊呼讨论声。
  此刻,野心在暗地里滋长。
  刘万柔在钟灵跪在地上磕头的时候,脸色就瞬间僵硬了。她以为钟灵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乍然间见到这么多王公贵族,肯定会害怕地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她居然不仅一点惧怕都没有,还会如此行事,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张昭叫人扶起钟灵,她有些别扭地说:“京中的那些流言真是太夸张了,你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居然被传成了四表兄的外室!”
  钟灵抿抿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四皇子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有那种关系,我才十四岁呢。”她的拳头紧紧攥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京中的那些传言,真是太过悲哀了。
  若是普通男子救了四皇子,不说加官进爵,也要赏金银百两。但就因为她是个女子,报答她救命之恩的方式居然是纳她为妾?
  而出身乡野的她,成为四皇子的妾室都是不配的。
  真是可笑!
  那名为野心的东西,不断地在她心中长大。
  刘万柔想阻止钟灵,但却碍于自己的人设和面子,不能多说什么。她在外人眼里的形象是高贵的,是善解人意的,甚至是善良到极点的。这样的她,是不会阻拦钟灵为自己解释的。
  她还得面带微笑,一脸欢喜地说:“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此时,一个贵女说:“四皇子妃和这位姑娘的衣服好像是一个系列的,只是一个是靛青色,一个是水蓝色。”
  刘万柔心里一喜,赶紧道:“可不是嘛!钟姑娘的衣服是我准备的,都是出自缪清大师之手!”
  她搂住钟灵的胳膊,喜滋滋地说:“如今我与钟姑娘站在一起,活脱脱得像是两姐妹!”
  刘万柔有种弱柳扶风的柔弱之感,如今穿着靛青色的衣服,更添了几分风流姿态。而钟灵自小在乡野长大,肌肤是健康的麦色,气质也大大咧咧的,却穿着一身水蓝色衣服,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这些贵女骨子里是高傲的,如今看着钟灵更是像是在看小丑一般。
  “这钟姑娘虽说是四皇子的救命恩人,但却还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身边扒拉,实际上一点都不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