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看着那头放肆不羁的字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只恨不得让天津港发动海军,给朕灭了这畜生!
“来人!拟旨!朕要革了他固山贝子的爵位!!”永瑆咆哮声如雷。
盈玥也不拦着,革革呗!反正是个小小贝子爵位,有跟没有差别不大。
但是福康安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皇帝姐夫真下达这种旨意,说到底,私奔这种事情,对女子名节的伤害是最大的,而他的女儿还是丧夫大归,若是事情传扬出去,还指不定被说得如何难听呢!
“皇息怒!”福康安急忙前劝慰,“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若是传了出去,皇家颜面要何存呢?”
这个道理永瑆当然知道,可心里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啊,“那容后再找个别的由头革了他爵位!”
永瑆如是恨恨道。
这下子福康安也不阻拦了,而是忙趁机可怜兮兮道:“那颜儿可怎么办呀!若是叫人知道,她跟着三贝子私奔了……”
这下子,永瑆老脸那叫一个尴尬,私奔这种事情,按理说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女子不好,但是身为人父的永瑆心知肚明自己儿子是何等不像话、何等离经叛道!反倒是舒颜,丧夫之后,坚持守孝三年方才大归,可见是个知礼守礼之妇,必定是绵悠蛊惑富察舒颜,这肯定没跑儿了。
浩荡无际的大海之,绵悠正在甲板,愉悦地吹着清新的海风,却不由得,鼻子一样,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三哥哥小心着凉。”舒颜笑颜温婉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绵悠身。
绵悠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我不可能着凉啊,肯定是有人背后说我的坏话!”
绵悠愤愤道。
舒颜莞尔,她看着这片以前从未见过的蔚蓝大海,眼满是亮晶晶的欢喜。
圆明园,万字殿。
福康安徐徐引出自己的想法:“事到如今,还盼着皇下旨赐婚,总不能让颜儿这么不明不白跟着三贝子出海了。”
永瑆颔首,“这是应当的,朕立刻下旨,将舒颜赐绵悠做侧福晋。”
福康安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跪下谢恩。
事到如今,盈玥也没有反对,虽说表哥表妹血缘关系太近,不宜结婚,妈蛋都私奔了,她还能不负责任吗?
“绵悠离家出走的消息还未传开,舒颜不见了的消息想来你也对外隐瞒了,既然如此……”盈玥叹了口气,既然要负责任,把事情给办全乎了。
“颜儿是大归之妇,婚事不宜隆重,便叫钦天监择个日子,办了这场纳侧之礼吧。”盈玥叹着气道。
福康安忙拱手道:“一切但凭姐姐做主。”
盈玥挑眉看了福康安一眼,现在叫姐姐了,方才那一声冷冰冰的“皇后娘娘”,听得她心都要凉了。
七日后,一场既没有新郎也没有新娘的葩婚礼这么展开了。
舒颜由一个身量差不离的小太监扮演,至于新郎三贝子……直接对外宣称病倒了,不能出席——反正绵悠早有“病秧子阿哥”的美称,倒是省了麻烦了!
这场婚事,也被外人看做事“冲喜”,甚至还有人暗暗搓搓嘀咕,说富察氏已经克死了一个丈夫,说不准哪天便要克死三贝子……
像这样不像样的流言,在京暗地里渲涌着。
纳侧之礼后,永瑆下旨,名三贝子绵悠出海、镇守吕宋,侧福晋富察氏自然是要随行的。
如此一来,这场私奔丑闻,算是彻底掩盖了下去。
盈玥也是觉得心累得紧,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样的婚事,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这事儿还有人觉得蛮不错呢。
福康安的爱妾的林香儿如今虽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她笑着说:“您不妨想想,若三贝子留在京,势必是要娶嫡福晋,如今自是没法娶了,身边只有咱们颜儿这一个侧福晋!这样一来,跟嫡福晋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唯独可惜的是,女儿离开了她身边……
福康安叹着气道:“如今也只盼着三贝子能善待颜儿了。”
林香儿笑道:“已经不是贝子了。”
福康安一愣,没想到皇之前那番话,竟不是气话,竟真的找了个“贻误吕宋、懈怠镇守”的罪名,于日前下旨,割除三阿哥绵悠贝子爵位,三阿哥成了光头阿哥了。
“姐姐居然也不拦着点。”福康安摇了摇头,如今颜儿是三阿哥的侧福晋,夫荣妻贵,三阿哥被革爵,颜儿也跟着无光得紧啊。
林香儿笑着道:“皇后娘娘想必也正在置气呢。”说着,林香儿又低声道:“因三阿哥受到皇发配和责难,如今京又有人叫舌根子说三阿哥不是皇后娘娘亲生了。”
福康安怒气冲冲道:“这群小人!三阿哥长得那么像姐姐,怎可能不是姐姐亲生?!”
第六二九章、青丝白雪
绵悠是在抵达吕宋第一站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晓得,舒颜竟然成了他的侧福晋了!!相之下,自己被老子夺爵的事儿,根本不是个事儿了。
彼时正值寒冬,然而吕宋温暖如春的气候,让素来畏寒的舒颜大感欢欣,却少不得有些愧疚:“三哥哥,看样子,皇和皇后娘娘以为我们私奔了,所以皇才褫夺了你固山贝子的爵位。”
舒颜低头怯怯道:“都怪我不好。”这点的确在她意料之外……
绵悠看着舒颜此刻道模样,大感尴尬,“爵位什么的,我倒是不在意,可关键是你、你……”绵悠一时间心万分复杂。
舒颜忙微笑着道:“什么侧福晋的,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我不介意,三哥哥向来随性,难道还会为此困扰吗?”——有了这重名分,日后再发生点什么,亦是合乎礼法之事了。想到此,舒颜不禁有些羞涩。
绵悠一愣,倒也是,不是个名分嘛!
“也对,有了这个名义的身份,三舅舅必然不会再强迫你改嫁了。”绵悠点头道。
舒颜暗道:阿玛才会强迫她嫁给任何人呢,哪怕当初嫁给戴佳衍崎,虽非出于本心,她亦是点了头的。
为了她这份任性,倒是叫阿玛做了一回恶人了。
“是委屈了三哥哥了,日后三哥哥若是娶妻……只怕我会是个妨碍呢。”舒颜娇滴滴嗔道。
绵悠脱口道:“我怎么可能会娶妻?”
舒颜黯然,看样子,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绵悠和舒颜这一对儿,在海外会如何发展下去,身在京的盈玥不得而知。在她眼里,总算是把四个儿子的婚事都给搞定了,剩下的,让这些小兔崽子自己操心去吧!她老人家是不管了!
剩下的,她只想把小鹿养大,陪着永瑆慢慢变老——好吧,变老的只有永瑆一人而已。
一年年,眼看着青丝变白雪,盈玥心情很是复杂。
盈玥只恨不得时间能够暂停,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愈是希望时光慢一下,流光愈是把人抛。
眼见着孙辈愈发繁盛,甚至繁盛得她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孩子们是那样可爱,甚至连当初那个萝莉谷沃贺都成年了,因绵悫盼望嫡子,因此满十八岁后没多久,谷沃贺也有了身孕。
谷沃贺大腹便便之际,永瑆迎来了五十大寿。
已经是半百之龄的永瑆,眉角眼梢满是斑驳,原本乌黑的发间,已是华发丛生。
这几年,总觉得永瑆老得格外快些。
快得让盈玥都觉得心惊,才五十岁,竟会这么多白发吗?
细腻的象牙梳子滑过那黑白斑驳的长发,那白发甚至已经多过黑发了。
“永瑆……“盈玥的手有些发颤,”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五十岁,的确会有白发,但怎可能白发如此之多?简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
永瑆的语气透着疲惫:“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朕……歇歇好了。”
皇帝,的确是一个极其劳碌的职业,可谓是夙兴夜寐,无一日清闲。永瑆又立誓要做明君,要挽回帝国倾颓的命数,自然格外给了自己更大的负担。
这似乎……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呀,还当自己是刚登基那会儿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劳逸结合。”盈玥忍不住开始了碎碎念。
永瑆舒了一口气,转身握住盈玥那细腻得不逊色的少女的手,“朕的确是老了,月娘……却还是这样年轻。”他抬起手,抚摸着盈玥那白皙如玉的脸颊、抚摸着那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眉梢,数十年如一日,这张容颜,从未变过。
“朕愈发觉得,朕有些配不你了……”永瑆眼难掩伤感之色。
盈玥叹了口气,她明白永瑆此刻的心情,唯独他会被岁月带去青春,而她……
她却只得笑着打趣:“你如今服老,等七十岁的时候,又当如何呢?”
永瑆不由一怔,眼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朕……”
“永瑆。”盈玥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低头温婉地伏在他胸膛,她咬了咬嘴唇,心小心翼翼斟酌着话语:“掌管着偌大帝国,是十分辛苦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退休?”
永瑆一愣:“什么?”
盈玥声音更低了下去:“在后世,男六十岁、女五十五岁是退休年龄了。”虽说退休年龄又延迟了……但在这个人到七十古来稀的时代,六十岁真的已经很老了,不能再推迟了!哪怕永瑆能活了七十多岁,六十岁也真的需要退休了!
她不想看着永瑆死在那个位子,身为一个女人,她还是希望晚年能够好好陪伴永瑆。普通人的一生,是那么短暂,他不想让永瑆短暂的一生留下遗憾。
身为帝王,他太忙碌了,一有朝堂大事,必须立刻去处理,每每忙碌到深夜……
他太累了。
这乏累的帝王生涯,总要有个头才是。
何况悫儿已经年逾三十了,她与永瑆十八岁有了嫡长子,父子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小了点。
即使永瑆六十岁退位做太皇,彼时绵悫也四十二岁了!不能再晚了,否则绵悫真的要跟雍正爷那般悲催了。
“六十岁么?”永瑆脸苦涩浓得化不开,只可惜朕……活不到六十岁了。哪怕现在,他已经感受到生命的不断流逝了。
当初阿玖告诉他只剩下十年寿元,这对永瑆而言,不啻是一个魔咒。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一年年感受到身体衰老的速度快得异于常人,他已经彻底相信,都是真的了。
五十岁了,他还剩下两年时间。
他只有两年时间可以陪伴月娘了。
永瑆合眸子,是时候了……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
盈玥忙道:“我知道,一旦坐皇位,很难放手了。像圣祖爷、像先帝爷,都是死个那个位置,可是这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六十岁的老人,真的该考虑彻底歇息一下了。”
“我不是让你现在做决定,你现在才五十岁嘛,但你难道不考虑一下?”盈玥抬头看着他,眼带着企盼。
永瑆深吸了一口气,“朕……决定立悫儿为太子。”
第六三〇章、太子绵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