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念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夹带着一句不太清晰的话。
“让我亲一下。”
季兴怀住的地方离谢如鹤家不远,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谢如鹤开着车,书念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临考前抱佛脚的学生,继续翻着手机,看着见家长的注意事项。
谢如鹤偶尔往她的方向看几眼,忍不住弯起唇角。
良久后。
书念抬起眼,往车窗外看。
外头的景色飞速向后挪,视野糊成一团。天空是清澈的,看不到一片浓云,阳光向下坠,在海水上闪闪发着光,有不知名的鸟群飞过。
车内还放着音乐,是谢如鹤的歌。
书念的心情忽然就平定了不少,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余光注意到她的动静,谢如鹤问:“不看了?”
“看完了。”书念像是在自我催眠,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会表现的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谢如鹤忍不住笑:“为什么这么紧张?”
书念老实道:“怕你外公会不喜欢我。”
谢如鹤说:“不会。”
书念嘀咕着:“你怎么知道。”
“之前你来家里录歌。”谢如鹤说,“本来我跟方文承说了,让他另找音乐制作人。但他听了外公的话,把你带到家里来了。”
书念茫然:“为什么?”
“他希望。”谢如鹤平静地说,“你能跟我多见面。”
“啊?”
“所以不会不喜欢你。”
书念讷讷地看他。
没多久,车子也开到了季兴怀住的地方。
是如川市的富人豪宅区。
像是电视剧里拍出来的场景,书念下车的时候还有点不知所措,立刻凑过去牵住谢如鹤的手,十分依赖。
谢如鹤从车后座把礼品袋拿出来,轻声道:“别紧张。”
书念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表现不好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话,面前的别墅突然打开了门,走出了个中年男人。见到他们两个,他招了招手,笑道:“来了?”
谢如鹤朝他点头,喊了声:“二舅。”
书念紧张地手心冒汗,也下意识跟着喊:“二舅。”
男人看向书念,也笑了:“是念念吧?”
书念连忙点头:“对的。”
“快进来。”
房子的装修偏中式,空间很大,但并不算豪华,看起来很大气,带着书卷味。此时客厅也没什么人,除了一个阿姨,只剩坐在沙发上的季兴怀。
谢如鹤的二舅对着季兴怀喊:“爸,人来了。”
老人年近七十,头发已经花白,眼睛却有神,看起来还很健康。他看了过来,模样和蔼,慈祥地朝书念招了招手:“姑娘。”
书念舔着唇,松开谢如鹤的手,走了过去。
“季爷爷好。”
“以前我们见过,还记得吗?”季兴怀的脸上布满了岁月带来的痕迹,声音也是沉淀过后的稳重踏实,“在十延镇。”
“记得的。”书念立刻点头,“后来您还帮了我很多,也一直没能当面感谢您。”
谢如鹤站在一旁,没说话,也没主动喊人。
季兴怀也把他当做不存在一样。
“哪用谢。坐吧。”注意到谢如鹤手里的礼品袋,季兴怀又道,“下次来的话,直接过来就成,不用带东西了。”
书念乖乖道:“好。”
宽敞的客厅,红木椅上坐了四个人。
季兴怀坐在主位,谢如鹤的二舅坐在他的另一侧。书念和谢如鹤并排坐着。
多是季兴怀在说话,问书念的一些情况,却也不刁钻,只是一些很平常的家常话。问她的工作,父母如何,最近在做什么事情。
偶尔谢如鹤的二舅也会说几句。
谢如鹤全程保持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话题突然扯到谢如鹤的母亲季湘宁身上。
“你还在十延镇的时候,应该见过阿鹤的妈妈吧?”季兴怀喝了口茶,说起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不少,“我记得你和阿鹤以前的关系很好。”
书念嗯了声:“见过,阿姨人很好。”
“最近也听了消息,谢冀那小子去世了。”季兴怀的眉间多了几丝怒火,“要不是他!我女儿怎么会……”
二舅拿起茶壶,给季兴怀添了点茶水,提醒道:“爸,别说这个了。”
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往看了谢如鹤的方向一眼。
他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意识到在书念面前说这些不好,季兴怀平复了情绪,叹息了声:“姑娘,还是多亏了你,才能抓到那个畜生。”
谢如鹤终于开了口,皱着眉喊:“外公。”
“你让我把话说完。”季兴怀说,“姑娘,之前我这外孙一直生我气,因为我没把你的事情告诉他。当时是怕刺激到他,后来时间久了,也就说不出口了。”
书念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这个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季兴怀牵住书念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是我人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
“是我管太多了。”季兴怀苍老的眼发红,“总是做一些不对的事情。当时如果不是我百般拦着阿宁,导致她跑到了那个小地方去……”
听到这话,谢如鹤的二舅别开了头,心情明显也变差了。
“她在我面前,我还能看着点,帮着点,也不会让她过成那样。”季兴怀说,“那也肯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外公。”谢如鹤突然说,“不是你的错。”
“……”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所有人都是有错的。我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只觉得自责,那么多年一直没回去见过你。也只会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
“她过得最难熬的时候,第一的念头就是回去找你。也时常会跟我提,要不要让你来接我走,带我去过更好的生活。”
“你是她的依靠。她会永远感激你,尊重你,和爱你。”
“这是她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在季家吃完晚饭。
之后,两人又陪着季兴怀聊了会儿天。谢如鹤不再生季兴怀的气,对他的态度也变回了从前那样。临近八点的时候,两人离开了季家。
书念的肚子还有点撑。
谢如鹤怕她会晕车,干脆把车子停在这,打算写先走一段路,再拦车回家。他的心情不算差,似乎也没受到季兴怀那些话的影响。
书念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会想起你爸爸吗?”
“很少了。”谢如鹤漫不经心道,“我爷爷那边也没再过来了。”
“噢。”
“我爸其实以前不是那样的。”谢如鹤回忆了下,“但我也想不起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了,只能想到他烂醉如泥的样子。”
一个人的一生,总有几个不可能原谅的人。
想起来的时候,恨意依然在,却也不想让自己的精力再浪费在他的身上。
书念小声帮谢如鹤说着话:“反正就是不好。”
谢如鹤笑了声,又道:“但现在,我会经常想起我妈。”
“嗯?”书念眨了眨眼,突然说,“我们明天去看你妈妈吧。”
“好。”
“……”
“那后天呢?”
“后天……”书念说,“去看我爸爸?”
“好。”
谢如鹤又问:“大后天呢。”
书念疑惑道:“大后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嗯。”谢如鹤一字一顿道,“民政局。”
“……”
“……”
他们走在光亮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交汇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掌心交握,距离近得让他人再无法撼动一分。
良久后,书念开了口。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