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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算了,”乔毓婉拒道:“我进宫是来看你们的,你父皇政务烦劳,我怎么好去搅扰?”
  晋王与昭和公主跟在哥哥身后,听他前边儿那句话,眸光不觉亮了几分,等听了母亲回答,那光芒便瞬间黯淡下去。
  这是父皇自己的选择,也是母后的心之向往,两个孩子虽觉有些难过,却也没想过要强迫母亲,一前一后挤开秦王,抱着母亲手臂,委屈道:“小姨母,你不要只跟哥哥说话,也理理我们嘛!”
  这两个孩子才十三岁,个子已经开始拔高,却不像皇太子与秦王那般挺拔,乔毓顺手去摸了摸头,轻车熟路的哄道:“挨着来嘛,待会儿我带你们出去骑马,好不好?”
  几人说着话,又慢悠悠的到了太液池旁的殿宇中,又过了会儿,皇太子便到了。
  为人儿女的,焉能不知母亲喜欢的菜色口味,皇太子亲自吩咐人去置办,午间的御膳也颇合乔毓口味,她吃的太饱,肚子有点儿涨,没好意思再说出去骑马的事儿,搂着昭和公主去午睡消食,皇太子则带着两个弟弟在外边儿说话。
  按大唐制,选定皇太子之后,其余皇子们便该离开长安,往自己的封地去,太上皇成年的儿子们,也大半都打发出去了。
  皇帝膝下有三子,既然册立长子为皇太子,那秦王与晋王便该离京,只是帝后夫妻情深,舍不得叫儿子们走,方才一直留在长安。
  储君之外的皇子久留长安,又并非是幼儿,朝臣们不免非议,只是皇帝强留,现在倒也没人真敢将人往外赶。
  皇太子同两个弟弟感情深厚,可正是因此,才要为他们的将来考虑。
  他在位时自然无碍,可若是换成他的儿子在位,还会对两个叔父这样客气吗?
  那日母亲进宫说起后世,倒叫他涌起另一个念头来:与其设置藩王,来日李家内乱,不如不再封建亲王,而是将其荣养在中央。
  只是现下而言,这想法还有些一厢情愿。
  秦朝以郡县制行天下,二世而亡,西汉吸取教训,行郡国并行制,可到了武帝之时,便通过推恩令,对诸侯王的土地权柄大加削减,分封皇子容易生祸,后世人看得明白,一代代君王自然也看的明白,既然选择那么做,自然有他们的原因在。
  皇太子心里边儿还没有最终章程,便没有宣之于口,但心里却打定主意,往万年县去时,要将秦王一并带上。
  母亲所说的那些话,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千头万绪都要细细思量,除去谋臣干吏的协助之外,他还需要另一个有足够身份的人帮着主事。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老话儿总是有道理的。
  至于晋王——他还小呢,十二三岁的孩子,别添乱就成了,即便想帮忙,也得等再大一点儿再说。
  兄弟二人就往万年县去的事情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晋王最开始还认真的听,到最后却觉索然无味,打个哈欠,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秦王见状失笑,近前去帮他披了件衣裳,扭头回去,继续同长兄说话。
  乔毓这一觉睡得安谧,再度睁开眼,竟快要过未时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才发觉昭和公主已经不在了。
  白露见她醒了,笑着递了温水过去,又轻声道:“太液池西侧的葡萄熟了,公主说要去剪几串,叫小姨母尝尝鲜呢。”
  乔毓感动坏了:“外边儿那么热,快去叫她回来吧。”
  “算了,”她坐起身,道:“我去找她。”
  这话才刚说完呢,乔毓就听外边儿传来昭和公主欢悦的说笑声,临近寝殿时,语调又低了下去。
  她有些窝心,含笑道:“我醒了,你进来吧。”
  昭和公主连蹦带跳的跑了进来,手中端着白瓷盘,里边儿是两串紫莹莹的葡萄:“小姨母,你快尝尝,可甜了!”
  乔毓吃了一颗,禁不住赞了一声,又道:“有没有给哥哥们送一份?也别忘了你父皇。”
  “放心吧,已经叫送过去啦。”昭和公主将那白瓷盘搁到桌上,亲热的搂着母亲手臂,道:“小姨母,你在宫里住几天吧,好不好?我可想你了!”
  乔毓刚进宫没多久,就把章太后跟唐贵太妃搞得灰头土脸,再待下去,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她有些迟疑,想要拒绝,可是瞧见昭和公主满脸的期待,又不忍说出口。
  昭和公主连声央求,晋王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搂着母亲不肯松手,乔毓心软了,搂着两个孩子道:“好。”
  白露微笑着看这一幕,轻声道:“那奴婢叫人往府里边儿送个信儿,免得老夫人和王妃挂心。”
  ……
  到了傍晚时分,天气仍旧有些燥热,好在内殿中有冰瓮,将门窗闭合之后,便不再受外边儿影响。
  昭和公主的性情有点儿像乔毓,不是能安稳下来的主儿,见哥哥们在议事,便拉着母亲往太液池边摘果子去了。
  已经进入夏季,瓜果成熟的也多,桃儿、梨、杏子,乃至于西瓜、李子,不一而足。
  白露与立夏挎着果篮儿,另有仆从带了轻梯,昭和公主站到上边儿去,自树上摘了红艳艳的李子,动作轻柔的往下放,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忽然顿住了。
  乔毓关切道:“怎么了?”
  “这棵李树是我和哥哥出生那年,父皇跟母后一起种的,”昭和公主搭着宫人的手,从梯子上下来,眉宇间露出几分怅惘:“我们姓李嘛,所以就种了李树。不知不觉间,居然都这么多年了。”
  乔老夫人尚在,乔毓无法真切体会到失去母亲的痛苦,然而她却知道自己知晓父亲已逝时心中的难过,由己及人,如何会猜度不到呢。
  她摸了摸外甥女儿的头,柔声道:“好好过,你母亲肯定不愿见你这般神情……”
  昭和公主的伤怀,一半儿来自于母女无法相认,另一半儿却来自于父母无法再续前缘,只是这两种心绪,都无法同母亲言说。
  她笑了笑,将这一茬儿掀了过去。
  皇太子与秦王似乎说定了好些事情,兄弟二人眉宇间都有些激越之色,等到了晚膳时分,更是频频举杯,兴致颇高。
  乔毓是能喝酒的,酒量还不弱,硬生生将两个外甥喝倒,才心满意足的停了杯,头枕在手臂上,居然就这么睡了。
  立夏与白露早知她秉性,对这一幕并不奇怪,摇头失笑之余,又吩咐人去准备醒酒汤。
  倒是其余人,看皇子公主们歪的歪,倒的倒,酒气熏天的睡下了,都有些不知所措。
  ——皇太子与秦王、晋王是被乔毓喝倒的,至于昭和公主那个醉猫,只吃了一杯酒,便晕头转向,伏在自己手臂上呼呼大睡了。
  殿中侍从都有些无奈,正待近前去将主子们搀扶起来,各自回去安置,却听外边儿问安声次第响起。
  皇帝来了。
  ……
  白露与立夏听到外边儿动静,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将这事儿遮掩过去,转念一想——夫妻多年,皇帝若是不知皇后秉性,那才奇怪呢,便没有多事。
  皇帝刚一进殿,便被里边儿的酒气呛了一下,眉头下意识一跳,目光四下里一转,就见几个儿女东倒西歪的睡了,乔毓也正枕着手臂,嘴唇略微张着,似乎睡得正香。
  “这群混账东西。”皇帝笑骂了一句,又吩咐道:“送他们回去吧,备着醒酒汤,夜里再仔细些。”
  仆从们纷纷应声,又将自家主子搀扶起,各自回寝殿去了,立夏与白露对视一眼,神情中都有些迟疑。
  乔毓既然入宫小住,自然不能随便选个地方住,从身份与亲近关系看,还是住在昭和公主那儿最合适,这会儿昭和公主被健壮仆妇抱走了,她们要不要跟上?
  只是皇帝专程前来,还不知是什么心思,她们总不好贸然做主。
  短暂踌躇的功夫,内殿中便只剩了皇帝与乔毓,以及他们的随身侍从,白露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句什么,却见皇帝摆摆手,语气轻缓,却不容拒绝的吩咐道:“都退下吧。”
  白露眉头微蹙,立夏伸手拉了她一把,轻轻摇头,同其余人一道,退了出去。
  内殿重归安谧,只留下了曾经的夫妻二人。
  皇帝站在原地,静静注视乔毓片刻,忽然轻叹口气,到她身边的台阶上,缓缓坐了下去。
  “原本还想着,能跟你说句话也好,”他伸出手去,为她将略微散乱的发丝挽回耳后:“没想到,你却醉成这个样子。”
  乔毓尤且睡着,没有应答。
  皇帝也不在意,目光柔和,略显疲惫的看着她,再也没有说话。
  乔毓做了一个美梦。
  有多美呢?
  她都当皇帝啦!
  腰上佩戴着天子剑,案上摆着传国玉玺,君临天下,意气风发。
  只可惜,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妖风,将她给惊醒了。
  这怎么行?
  乔毓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翻个身,打算再睡一觉,回到梦境中去,这一扭头可是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坐了个男人。
  赭黄袍,六合靴,腰佩玉带,英姿凛然。
  “放肆!”
  乔毓眉头皱的老高,扒拉他一下,不满道:“你怎么穿着朕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锤,你好骚啊_(:3」∠)_
  第48章 崩溃
  你的衣服?
  皇帝目光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转了圈儿, 却猜不透她心思, 微微笑着问道:“怎么就成了你的衣服?”
  朕可是天子,怎么可能回答你这逆臣的问题?
  乔毓气坏了,一咕噜翻起身, 指着他身上赭黄色圆领袍, 气势汹汹道:“快脱下来!”
  皇帝见她横眉立目的,好像真生气了, 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少见的踌躇起来。
  乔毓看他没动作, 怒气更盛, 拍着桌子喊道:“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白露与立夏守在外边儿,隔着门, 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叫嚷声, 心下奇怪,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试探着道:“四娘?”
  乔毓沉着脸, 命令道:“还不快进来!”
  皇帝只知道她此刻醉了, 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也没制止。
  白露与立夏知道皇帝在里边儿,没听到他做声,便知道是默许了,推门进去, 便见乔毓坐在桌案前边儿,板着脸,不怒而威,皇帝却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神情含了几分笑意。
  怎么回事,难道是吵架了?
  看圣上的脸色,也不像啊。
  二人心下奇怪,正待问一句,却见乔毓一指皇帝,怒气冲冲道:“到底是谁放这个逆臣进来的?还不快把他叉出去!”
  立夏:“……”
  白露:“……”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过了大半晌,立夏才忍笑道:“四娘,你喝醉了。”
  “原来你们跟他是一伙儿的!”乔毓见她不听,心下实在悲凉:“朕哪里对不住你们了,为什么要背叛朕?”
  立夏:“……”
  若换成别人,醉后说这么一席话,脑袋都要掉了,但乔毓说,还真没什么事儿。
  白露轻咳一声,近前去搀扶她,又向皇帝道:“四娘醉的狠了,奴婢先送她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