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流光惊梦 > 第29节
  江铎的脸色转为漠然:“何止是你,我家里所有亲戚都觉得他是好人,而我妈因为嗜酒成性,大家认为她才是婚姻里有问题的那个。”
  许亦欢听完默了会儿,接着迟疑地开口:“那,你爸现在还有对你妈动手吗?”
  江铎目光晦暗,摇摇头,顿时有些心烦意乱。他虽然和许亦欢一样,期盼着逃离原生家庭,远走高飞,但心底又没办法就这样扔下岳琴。虽然他说过,如果她死性不改,还要继续和江岩纠缠,那他以后走了就绝不会再回来。这种话他说过很多次,可终归是自己的妈妈,怎么可能真的弃之不顾呢?
  当然他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城南深巷的旧楼房,江岩又一次醉酒回家,这回比昨晚醉得更狠,也不知怎么上楼进门的。
  “啪嗒”一声,钥匙被扔在鞋柜上,江岩摇摇晃晃摸进房间,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岳琴惊坐起身,立刻开灯,咬紧下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夜里这么静,房间这么暗,岳琴不敢呼吸,害怕闻到他身上沾染的香水味。
  这段日子为了弥补过错,她已经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无论江岩如何冷嘲热讽、尖锐刻毒,她都心甘情愿受着,只愿他能够消气。可现实情况并没有因为她的退让而逐渐好转,反倒愈演愈烈。
  她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分明感到心力交瘁。突然想把他叫醒,问个清楚,究竟要报复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别复婚的好……
  正想着,忽然江岩微微一动,翻身平躺,嘴里胡乱呻/吟:“阿琴、阿琴……”
  那声音哑哑的,像孩子般呢喃,几乎瞬间击中了岳琴,刚刚硬起来的心又软做一滩水,她迟疑地挪上前,问:“怎么了?”
  江岩迷迷糊糊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寻她的手:“难受……”
  “嗯?”
  “好渴,难受……”
  岳琴急忙殷勤地出去倒水,扶他起来,咕噜咕噜喂下大半杯,然后又拧热毛巾给他擦脸和脖子。
  江岩躺在那儿呆呆望着,光线昏黄,眼睛里温柔四溢,深邃无助,他忽然又说:“你别走。”
  岳琴一怔,咬咬唇:“我不走。”
  她放下毛巾,上床躺在他身旁。江岩撒娇一般蜷缩起来,脑袋枕着她柔软的肚子,手臂紧抱,嘴里喃喃说:“只有你对我好,阿琴,我只有你了……”
  岳琴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身心酸软,丧失了招架的能力。
  江岩于她来说等同于疑难杂症,无药可治。
  很久没有这么抱在一起入睡,难得一夜好梦,她最爱这感觉,肌肤相亲,依偎温存,可以快乐好久好久。
  次日天微微亮,岳琴起床时江铎早就出门上学去了,她到厨房做早饭,煮了清粥和鸡蛋,还蒸了包子,等江岩醒来热热就行。
  她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推开门,发现原来他已经醒了,盘腿坐在那儿,右手缓缓按压额头,神色不明。
  “再睡会儿吧,”岳琴上前,把柜上的水杯递给他,温柔道:“现在还早,天还没亮呢。”
  江岩一言不发地转头看她。
  数秒后伸手接过杯子,忽然一笑,扬起胳膊,把水泼了她满脸。
  岳琴惊呼一声慌忙退开。
  “你……”
  江岩随手将水杯砸到她胸口,带着一种凶狠的笑意,问:“我为什么睡在你的床上?”
  岳琴瞪大双眼摇头。
  “你就那么想跟男人上床是吧?”他说:“这么饥渴怎么不去找你的聂东?”
  岳琴脑子嗡嗡作响,心口又堵又慌,她分不清自己是愤怒、哀伤,还是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发抖,声音也抖:“昨晚、是你自己躺上来的……你喝多了……”
  江岩起身下床,款步逼近:“当然,我要是没喝多,怎么会上你的脏床?”
  岳琴低头往后缩,被他逼得喘不过气一般,眼眶瞬间红了。
  “可怜兮兮的装给谁看?”江岩一把抓住她,连拖带甩,扔到床上:“你勾引聂东的时候也这样吧?”他嗤笑一声,宽衣解带:“岳琴,你这个骚货,我今天让你骚个够。”
  “不、不要……”
  微暗的房间被铺天盖地的声音淹没,昨晚赖在她怀里安睡的男人现在一边上她,一边骂她恶心,令他作呕。岳琴想不通是为什么,因为想不通,所以她心如刀绞,魂飞魄散。
  原来跟自己心爱的男人上床也会那么难受,好像被当成了工具……不,不能这么比,工具又不知道痛。
  这么一想,更是悲凉。
  窗外渐渐透出亮光,硝烟散尽,江岩洗完澡,穿戴整齐,甚至若无其事地坐在小餐桌上吃完早饭,接着神清气爽地出门。
  房间里,岳琴披头散发躺在凌乱的被单上,听见脚步声走远,她恍惚了很久,脑中不断浮现江岩刚才辱骂她的话语,那些字连词成句,比骚和贱还要脏一百倍。
  不是那样的……
  她不是他说的那样……
  岳琴撑起身,四肢无力,最后连滚带爬下床,从包里翻出手机,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三声后,那头传来一个迟疑的嗓音:“喂?”
  “……喂,”她捂住嘴,喉咙发哑:“东哥……”
  最后绷不住放声痛哭。
  ***
  许亦欢今天去清安大学参加联考。
  一早坐车过去,中午喝了瓶酸奶,也不敢吃东西,怕一会儿下腰难受。
  按照规定,需要提前三十分钟到清大的艺术学院候考,并现场抽取考试顺序。天气严寒,考生们提前把练功服穿在里面,这会儿脱了外衣外裤开始活动热身,大楼里没有暖气,冷得直哆嗦,许亦欢倒真怀念起北方的供暖了。
  到她入场时,与其他七个女生一同被引入考场,这一组里她最高,外形条件也最好,穿着连体练功服更显四肢修长,这么一来,自信心顿时提升了几分。
  按照序号依次自我介绍完,开始基本功测试。软开度,跳转翻,这些动作她早已练习过千百遍,轻松完成,并没怎么紧张。
  接下来是个人剧目表演。许亦欢跳《爱莲说》,排在第二位,跳完以后站在一旁观察,突然觉得自己去北京集训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无论技巧还是难度,她的表演显然要远胜于旁人,这又她安心了几分。
  最后即兴表演,现场放一段音乐,需要迅速判断曲子的情绪,用肢体表达出来。训练班每周都有即兴课,许亦欢早有准备,加上信心十足,舞起来真是享受极了。
  全部科目完成,一组人离开考场,取下序号牌并领回身份证和准考证。许亦欢松一口气,正在边上穿衣服,这时听见后面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开玩笑说:“要是联考不过,我真的要跳楼了。”
  “我也是,校考就算了,花了那么多钱,如果连联考都不过,只好跟我妈以死谢罪啦。”
  许亦欢这才有些后怕和紧张,万一自己盲目自信,到时候成绩出来不理想,那种落差可是很要命的。
  不不不……她赶紧打住思绪。不会不会,刚才明明表现很好,不会那样的。
  收拾完东西,离开清安大学,坐车返回平奚。
  时至黄昏,她在客运总站下车,然后直接到二中等江铎放学。
  校区对面有各式各样的商店和馆子,许亦欢买了一杯果汁,坐在室外的大遮阳伞下休息。凳子略高,她轻轻晃动小腿,脚尖摩擦地面,一派天真无邪。
  下课铃响,学生们像蚂蚁似的涌出校门,她在人群里找到江铎,一高兴,立刻起身招手,笑魇如花。
  江铎大步走来,拍拍她的头:“考得怎么样?”
  “非常好。”许亦欢抬起下巴:“不是我吹牛啊,老师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说,‘瞧瞧这软开,这形体,这技巧,天才啊,舞蹈届不可多得的苗子啊,前途不可限量’!”
  江铎失笑:“一个眼神能说这么长的话?”
  许亦欢也笑:“不过联考成绩对艺术院校没什么用,还得好好准备校考才行。”她托着下巴歪头打量他:“待会儿我要去舞蹈房练功,晚上不能陪你了,你放学回去早点休息。”
  “嗯。”江铎拉她的手:“明天下午要干什么,想好了吗?”
  “我想和你在家看电影,”许亦欢努努嘴:“而且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你下厨好不好?”
  江铎说:“中午放学都十二点了,回去做饭至少一个钟头,你要饿着肚子等吗?”
  “我不怕饿啊,”许亦欢想起什么:“对了,你爸妈不会突然回家吧?”
  江铎说:“店里很忙,尤其中午,他们不可能在家。”
  “那我明早练完功就直接去你家等你。”
  江铎索性把备用钥匙交给她,免得她坐在门口等——搞不好是坐在楼下,等他背上去,这姑娘最爱这么整他了。
  两人聊着,走到隔壁吃饭,不知不觉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他又得回去上课了。
  “专心复习,别太想我。”临走前许亦欢这样嘱咐。
  江铎送她上车,好笑道:“能不能别那么自恋?”
  许亦欢踏上公交车前门,两人手还拉着,她回头看他,弯腰凑近,他也自然而然迎上去,与她接吻。
  短暂温存,然后分开。
  “我走啦。”
  “嗯。”江铎后退两步,目送她上车落座,打开窗,凑出小脸,弯弯一笑,之后在黄昏里远去。
  晚自习后江铎回家,主卧房门紧闭,他不知道岳琴不在,以为她和江岩已经睡了。
  自从餐馆开业,白天家里通常没人,晚上他放学太晚,大多时候都像今天这样,不用和那两口子打照面,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早上上学,天还没亮他就出门了,心里计算着,大概九点多岳琴和江岩就会动身去店里,他和许亦欢可以一直待到天黑,没人打扰。
  嗯,就等中午放学了。
  第33章
  昨夜漫长, 清冷幽寂, 聂萱在温厚的被窝里翻动, 睡梦中隐约听见断续起伏的呕吐声,她悄然转醒,原来不是梦, 岳琴在隔壁房间又吐了。
  她开灯查看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五, 天呐, 真能折腾。
  聂萱困顿地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拿起杯子去客厅倒水。
  客房灯亮着,暖暖一笼橘色,她看见她爸爸聂东的影子投照在墙上,分明如此高大,此刻却显得十分卑微。
  聂东弯腰俯在床前, 一手举着垃圾桶, 一手轻拍岳琴的背, 待她吐完, 赶紧递上温水, 喂她漱口,然后又用热毛巾给她擦嘴洗脸,伺候得无微不至。
  聂萱摇摇头, 心想一定要找时间和江铎说清楚, 让他管好他妈, 一个有夫之妇跑到前男友家醉酒过夜像什么话?既然如此,早干嘛去了?
  聂萱懒得再看,捧着水杯回自己房间,关门睡觉。
  聂东守在床边默然凝视岳琴,她很不舒服,愁眉紧锁,辗转反侧,即使在灯光里脸色也显得异常憔悴。聂东细细地为她掖好被角,心中叹气,胸口揪得难受。她怎么能过得不快乐呢?她不是很爱那个人吗,怎么还会哭成这样呢?
  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窗户渐渐透出亮光,他终于熬不住靠在椅子上睡去。聂萱早起,发现他裹着外套僵硬地直躺在那儿,像一尊造型怪异的雕塑,别扭极了。
  “爸,”她没好气地叫醒他:“你回房间休息吧,人家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