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另一人讶异:“他都失明几年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要去治了?”
说着纷纷望向聂萱:“萱萱和他这么熟,肯定知道的,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嘛。”
“……”
聂萱压根儿什么也不知道,她惊讶极了,如果江铎要看眼睛,家里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他自己私下悄悄去的吗?可当年正是因为眼睛治不好他才进盲校的呀,怎么毫无预兆的又开始折腾起来?
“人家看病而已,你们好奇心也太重了吧?”聂萱嫌他们八卦,没有理睬,转头给江铎打电话,那边没有接,后来也没有回。
第二天下午没课,她去江铎租住的公寓敲门,里面半晌不见动静,她便用沈老太给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一股中药味迎面扑来,她皱眉放下包,看见茶几上摆着几个碗,里面黑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怪吓人。聂萱满脸嫌恶,赶紧收到水槽洗净,接着挽起袖子整理客厅,打扫卫生。
江铎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电视节目的声响,他一愣,下意识提起盲杖:“谁在里面?”
聂萱正靠在沙发上休息,见他进来,终于伸个懒腰:“是我。”她没好气地埋怨:“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你怎么进来的?”
“有钥匙啊,你外婆给的。”她上下打量,见他手里提着塑料袋,袋上印着某中医门诊的标识。“你去看中医了?怎么没跟家里说一声?”
江铎面色不虞,冷淡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
江铎收起盲杖:“请你出去,顺便把钥匙放下。”
聂萱一怔不怔盯着他,胸中怒火燃烧,半晌后冷冽一笑:“我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铎皱眉,接着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聂萱轻飘飘地哼道:“刚才帮你打扫卫生,在床头发现一个素描本,蛮有趣的,这上面画的是许亦欢吧?”
江铎匆忙上前:“谁让你翻我东西?!还给我!”
聂萱立刻起身绕过茶几躲避:“就不还。”她狠狠笑着:“你都瞎了还留着这个干什么?我看不如扔了,反正你也看不见,免得心里难受。”
江铎额角青筋暴起,寻声逼近,谁知右腿撞到桌角,“砰”一声,猛地踉跄,他膝盖砸地,整个人摔了下去。
聂萱惊骇地看着这一幕,胸膛起伏,强自咽下一口唾沫:“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治眼睛,是不是听说许亦欢交了男朋友,还同居了,心里难受?呵,想开点儿吧,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竟然跑去找江湖医生,连三甲医院都治不好,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就是往偏方里放些恶心巴拉的玩意儿,你一个大学生居然信这些?!”
江铎撑着茶几起身,一字一句:“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聂萱冷笑:“要不是看在你外婆的面子,谁要管你这个瞎子?以为许亦欢还会要你吗?算了吧,她如果知道这世上有个残疾人一听见她的名字就发疯,那还不躲得越远越好?你别吓人家了。”
江铎稳稳站定,面色如冰一般冷冽,肌肉紧绷,手攥成拳,眼底仿若深潭。
聂萱骂得舒服,想彻底激怒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江铎静默半晌,抬起手,只道:“画本,还给我。”
聂萱的冷笑渐渐散尽,死死盯着他,最后气急败坏地撕扯画纸:“谁稀罕!”
撕完砸到地上,转身走了。
第39章
初春过后,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江铎也如梦初醒般的从病急乱投医的消沉里抽离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笑,时至今日竟然还抱着非分之想,跑到江湖郎中那儿做无用之功,简直魔障。退一万步讲,即便眼睛治好了,难道他就可以和许亦欢重新在一起了吗?
算了吧,别打扰她的新生活, 别拉她回到过去,她不想的。
没有人愿意沉溺过去,包括江铎。
于是他又开始忙碌,把时间填得很满, 在学校准备演讲比赛, 在校外与志愿者一起做公益活动, 校运会期间还参加了田径短跑,拿到不错的成绩。
谁说盲人的世界只有黑色?瞧,他这不过得多姿多彩么?
至于聂萱, 自从那次从他家夺门而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 后来听说交了男朋友,学建筑的, 沈老太知道以后忙给江铎打电话, 让他赶紧把人追回来。
“你和萱萱怎么搞的, 吵架了?”
江铎说没有。
“那她怎么和别人谈恋爱,今年暑假也不回来看我了?”
江铎微叹:“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沈老太说:“她是故意气你的,傻小子,还不好好哄哄人家,如果她真跟人跑了看你怎么办。”
江铎好笑道:“原来你怕你外孙找不到媳妇儿啊?”
“我说真的,你别以为开玩笑。”沈老太犯愁:“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务实,就算她们自己不介意,家里肯定也不愿意接纳盲人,你错过萱萱可就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姑娘了,难道将来打光棍吗?”
江铎仍笑着:“我不想打光棍,但现在也不着急找对象。”
“你不着急我着急啊!”沈老太说:“趁现在还是学生,都单纯着,赶紧谈个女朋友,否则将来进入社会就更难了。那天我看一个相亲节目,女方一上来就问男方家里有几套房,有没有车,年薪多少,劈头盖脸的吓死个人了!”
江铎忍俊不禁,点头道:“嗯,那我以后也去参加相亲节目,搞不好会有心地善良的姑娘觉得我可怜,主动给您当孙媳妇儿也不一定。”
“你个臭小子,不要和我东拉西扯……”
……
这年暑假结束,聂萱短暂的恋情也仓促告终,她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照常上课,吃喝玩乐,就算在学校碰到前男友也不见半点扭捏之色,倒是让对方满不自在。
某日傍晚和朋友聚餐,喝了些酒,突然听他们聊起江铎,说他这人虽然残疾,但成绩优异,积极进取,还挺励志的。聂萱不知怎么,听得很不是滋味儿,当场发作,冷道:“能不能别把残不残的挂在嘴边?人家不需要你们的评价,更不稀罕你们同情,少自以为是了。”
众人诧异:“我们也没说什么呀。”
聂萱心烦,就是听不得别人议论江铎残疾,当下甩了脸,起身就走。
暮色渐浓,她迷迷糊糊跑到江铎住的小区,不声不响,呆坐在楼下的旧秋千上休息。大约九点半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夜色中走了过来。
“喂……”她喊一声,江铎没听见,她便踉踉跄跄上前拦住,“我叫你呢,你还走!”
江铎停下脚:“聂萱?”
“亏你还记得我。”她头晕目眩,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从哪儿回来的?”
“图书馆。”学校的视障有声阅览室。江铎略微皱眉:“你喝酒了?”
“嗯……”聂萱拍拍额头:“难受的很,让我去你家休息会儿吧。”
江铎默然片刻,淡淡开口:“现在很晚了,不方便。”
听见这话,聂萱扬起脸盯他,嘴角微撇,冷声哼笑:“不方便?你家里藏人了?”
“没有。”
“那你不准我上去?”
江铎并不回答,自顾掏出手机:“我让同学接你回宿舍。”
“不要。”
他便停下动作,面无波澜:“那行,你自己回去吧。”
说着绕开她,提步往楼道里走。
聂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夺过他的盲杖:“不许走!我还没说完呢!”
江铎倏地皱眉:“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聂萱背着手靠近:“我知道你讨厌我,可你也拿我没办法对不对?”
江铎冷着脸站在那里。
聂萱满心不忿地打量他:“我也讨厌你,讨厌的要死,尤其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难道我欠你钱了,你要这么对我。”
夜色真好,初秋余热未散,额角冒着细汗,风里沾染了月季温柔的香气,路灯昏暗,星辰点点,他在这样的月色下缄默不语。
聂萱深望着面前这个人,忽然一颗心小鹿直撞。
酒意令人沉醉,更令人动情,她伸手攀上他的肩,踮起脚,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薄唇微凉,像深秋的溪水,与他周身气场别无二致。
吻了一会儿,聂萱烫着脸后退些许,睫毛颤动,睁开眼,见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瞳孔又深又凉。
聂萱屏住呼吸愣在当下,心里又臊又慌,不知他这算什么意思。
江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冷冷的,沉沉的,问:“我可以走了吗?”
聂萱张张嘴,突然被一股无言的力量震住,好像自己做了十分冒犯的事,理亏心虚,于是乖乖递回盲杖,站到一旁,让他离开。
她发誓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头皮发麻,心跳如雷,浑身上下每一寸感知都被唤醒,羞耻和兴奋交织,实在刺激。
缓了好几秒,她疾步上前,紧跟在他身后:“喂……喂!你到底什么意思?生气就直说啊,这么忍气吞声的干什么?不爽就骂啊!现在这样想憋死谁呀?!”
江铎掏出钥匙开门。
聂萱自尊受挫,此刻更难忍受他如此轻视忽略的态度,一把推他的背:“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啦?”
江铎缓缓停下动作,背脊渐渐僵直。
聂萱还在喋喋不休:“笑死人了,不就亲了一下么,跟受多大委屈似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话音未落,江铎突然猛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进屋内,无需光线,他熟练地走到床前,下一秒把人重重按到床上,倾身逼近,鼻息喷洒在她面颊,声音冷若寒霜:“非要这么欠是吧?”
聂萱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江铎冷嗤:“你不就想让我跟你干点儿什么吗?”
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泛起厚厚一层:“你、你这个臭流氓!死瞎子!”
江铎伸手掐住她的下颚:“对,我是瞎子,是残疾人,所以可以任由你作践对吧?呵,我倒看看到底谁作践谁。”
他摸到她肩膀,原来穿的吊带衫,抓住直往下扯,耳边传来聂萱的尖叫。
“啊——”
她慌忙挡住胸部,双颊绯红,浑身发烫,烫得双腿发软,又惊又麻。幽蓝月光洒落床铺,江铎的脸在若明若暗里蒙了一层阴霾,棱角分明,周身散发出平日看不到的破坏力和粗暴感。
聂萱恍惚了一秒,膝盖被握住,他的手往上摸进了裙子里。
就着微弱的光,聂萱只看见他脸上冷漠又讥讽的表情,并没有半分□□。楼道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门还敞着,他居然就这么把她按在床上羞辱……
聂萱说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羞愤,当即伸手推他,没想到轻而易举就给推开了。
“……”
江铎嘴角冷笑:“怎么了?”
她低头看去,吊带已经垮到腰间,抹胸也摇摇欲坠,半个身子春光无限,她只庆幸他看不到,慌忙穿好,抬眸又见那副冷冽嘲讽的模样,顿时又气又臊:“你……给我记住。”
狼狈落跑,绝非她今晚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