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连忙无罪,可是眼角处却有浑浊的泪水落下,明显是高兴坏了。
秦深看到这一幕,连忙宽慰张老汉,可是他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明远伯这一手太漂亮了。
这、这就是朝中勋贵的实力和谋算吗?
谁说军伍中人都是傻子呢?简直是胡说八道!!
秦深陪着张老汉等了没多久,就见一个役人带着两个人从里面出来。
其中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神情萎靡不堪,走路有些晃悠。
另一个穿着还算完好,面容虽有疲惫,却还算从容镇定。
这正是张老汉的两个儿子。
看到两个儿子过来,张老汉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扑上去:“我的儿啊……!”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立刻泣不成声,直接和张老汉抱了个满怀:“爹啊……!”
李静仁微微蹙眉,他刚要开口,就有役人过来:“衙门重地,不许喧哗!!”
于是他们几个人被几个役人全部扫地出衙门了。
站在衙门大门外,张老汉父子哭啊哭,李静仁抬手对秦深抱拳相谢:“多谢秦弟。”
秦深笑道:“李兄也算是否极泰来,多了一位未婚妻呢。”
李静仁听后一脸苦笑,说实话,明远伯府的大管家对他说起婚事时,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摇头说:“秦弟莫要打趣我了,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秦深道:“李兄莫急,先安顿好张大叔和你这位兄长吧,你也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你就是不提,我也会上门的。”
李静仁万分感谢,然后头疼地找了一辆马车,将从天而降的爹和哥塞进马车,头疼万分地走了。
秦深看了许久,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京兆府衙。
秦深回到宁和坊,走到一座府邸前,他直接去拍角门,没两下就有仆从开门,看到秦深后,那仆从露出笑容:“原来是表少爷!快请进。”
秦深问道:“姑父在家吗?”
那仆从道:“老爷在书房。”
秦深点点头,他快步穿过小花园,来到一座安静的院子前。
守在院门口的仆从看到秦深后,连忙进去禀告,没一会,那仆从就请秦深进去。
“老爷请您进去。”
秦深深吸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仪容,不疾不徐地进入院落,来到书房门前。
“侄儿见过姑丈。”
“进来吧。”
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秦深听后缓步走入书房,就见书房墙角处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桌后坐着一个人,正是当朝宰相谢平川。
谢平川已经换了普通的常服,今日大朝会结束后,重景帝并未派人传唤他觐见,谢平川处理完政务就直接回家了。
或者说,他并不想留在内廷。
主要是今天大朝会上发生的事实在太扎心了,谢平川也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是他低估了本朝大都督们的智商和谋算能力。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前些年大都督们全都在边疆驻守,也就是这两年朝廷开始派官员去边疆新打下来的地盘收税,开始进行民治经济之事时,文臣和武将之间的矛盾才逐渐爆发开来。
当年宣明帝曾下了一个诏令,只要是边疆大都督打下来的地盘,前三年的税收和当地治理会交给那位大都督来管理。
毕竟边疆多异族,一个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官员也很金贵,不可能一个个派往这些不毛之地折损掉。
如果能由边军先行治理,哪怕治理的力度稍微重一些,也能给后来的文臣官员留下一个不错的底子。
如今时间早就过了当年宣明帝给的时间范围,文臣想要在新辖区颁布政令,教化异族,这必然和过去驻守此地的武官产生矛盾。
文武之间的矛盾持续了这么多年,已经彻底压不下去了。
这次试探也不过是一个开始,可是谁曾想,他们这些饱读诗书并善于筹谋的高官们居然全都栽到了明远侯身上?
是他们太轻敌了啊。
谢平川自认为已经摸清了重景帝的心思,这位帝王也下定决心要收拾这帮武将了,所以才暗示御史中丞稍微用些力,可结果呢?
谢平川回府抄了半个时辰的养生经,总算让自己心情平静了下来。
输了就是输了,大不了重开一局就是。
就在此时,仆从过来禀报表少爷回来了。
谢平川立刻让人传唤进来。
虽然输了,但总要知道结果吧?
他这个外甥从江南过来读书,正好在云深书院,和那李静仁是同窗,倒也可以趁机打听一二。
秦深和谢平川见礼过后,将今日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在听到李静仁被明远伯以铜钱赎罪,直接无罪释放后,谢平川的脸色难看极了。
是了,一旦李静仁成了明远伯的女婿,在律法中也的确算是八议的范畴之内,完全可以用铜钱赎买流放之罪。
可问题是这么做的居然是明远伯!!
他们这些以熟读经史,长于明律的文臣派系没一个想到这一点吗?
天大的人情全让明远伯得了!!
这个无形的打击和蔑视太过气人,谢平川一口气没缓上来,直接眼一闭,晕倒了!!
☆、第40章 拦截
宰相谢平川下朝回家后就病了,似乎病的还很严重。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 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迅速传遍整个京城。
难得回家的长孙荣听说此消息后, 一口热茶差点没喷出去。
“这谢平川也不太地道啊!”
他儿子长孙硕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请父亲示下。”
长孙荣没好气地说:“事情是他撺掇着御史中丞搞出来的, 结果今日大朝会一结束他就病了?病的太是时候了吧?”
长孙荣的儿子长孙硕在礼部当侍郎,说起来长孙硕还觉得懵逼呢。
他陪着太子在郊区祭天祈雨,总算老天爷开眼下雪了, 他跟着太子圆满完成任务回京城了, 正赶上大朝会文武争锋。
早朝结束, 长孙硕眼睁睁地看着武将们在镇国公的带领下扬长而去,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没掺和进去, 却还是有种被武将们鄙视的错觉。
最重要的是, 长孙荣觉得自己在郊外吃了几天的灰, 就跟不上形势了哎!
这对于在京城中混的他来说,是最严重的事了!
长孙硕不可思议地说:“难道谢中堂是假装称病?”
长孙荣摇摇头:“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真正把控全局的依旧是陛下。”
长孙硕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 陛下还是太子时, 处理朝政的能力就比先帝强。”
长孙荣淡淡地说:“先帝强在心胸开阔, 容下了那群骄兵悍将,更容了陛下,这才有如今的局面。”
老头慢条斯理地说:“你只需要勤勉认真, 好生做事就行了。”
长孙硕听后眉头紧皱, 他道:“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在他这句话说完, 突然有人在书房外轻声道:“老太爷,老爷,门房上有人递帖子,说是老太爷的学生李静仁求见。”
听到这句话,长孙荣的脑袋顿时嗡一声大了。
不用问他就知道李静仁是来干嘛的。
明远伯不知怎么得忽悠了张老汉,拿到了李静仁的婚书,李静仁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媳妇,可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静仁安顿了便宜爹和麻烦兄长,根本顾不上休息,就立刻来拜访自己的老师了。
长孙荣揉了揉太阳穴,他虽然不想见李静仁,可他知道这时候更不能避而不见!
他特意为了李静仁去找了镇国公,若是此刻只因为李静仁有了婚约,就不再待见这个学生,那自己的名声一定会一落千丈的。
想到这里,长孙荣有气无力地说:“既然如此,就让李静仁过来吧。”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还是避一避吧。”
长孙硕点点头,行礼后离开了。
没一会,李静仁就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长孙荣的书房。
李静仁离开京兆府后,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可他并未休息,神色看上去疲惫而憔悴,一点也没有即将订婚的喜悦之情。
“学生见过老师。”
看到原本玉树临风的学生变成这样,长孙荣心中一软。
他叹息道:“快起来吧。”
李静仁却没起身,而是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他说:“学生已经听林弟说了,若非老师暗中奔走,学生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多谢老师的栽培和回护之心。”
长孙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林弟指的是林晞。
长孙荣微微蹙眉,虽然林晞同样是他的学生,可是想到林晞的爹镇国公,再想到镇国公和明远伯的关系,长孙荣立刻直觉认为镇国公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
不过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李静仁,长孙荣一副慈和的样子,他伸手扶起李静仁:“你是我的学生,我身为师长,总要为你考虑一二的,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你做的没错,又全然无辜,为师岂能任由你深陷牢狱?”
他叹了口气:“只是为师没想到明远伯竟愿收你为女婿,想必你此刻心中一定非常茫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