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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倚云是真不想去乡下老家,可如今情况是:她若不去,那就是要死!可她又不舍得去死!
  所以,既不想去乡下老家又不舍得去死的甄倚云只得哭着吃完晚饭,哭着拜别父母,哭着上车离开,临走时都是泪眼朦胧,再没有断过眼泪。
  裴氏最疼的就是这个长女,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眼见着她坐上马车,这就要走,母女两个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这心真就如刀割一般。
  为此,裴氏还准备了好些安慰女儿的话,原还想说叫她好好在老家呆着,好好反省,记得时常给家里写信,日后指不定她二妹妹心软,还有接她回来的一日。
  然而,甄父却比裴氏更理智,早冷下心肠,在裴氏开口安慰甄倚云之前,他便截住了裴氏的话,直截了当的与甄倚云言道:“你也不必心存希望,想着日后寻机回来。我已修书给族里叔伯,请他们代我替你相看,最好年底前就替你寻户老实人家,代我将你嫁了。你的嫁妆,我也会叫人送回乡下。总之,这辈子,你就不要再回京城了。”
  裴氏哭得不行,等到马车载着甄倚云走了,她才留着眼泪,咬牙骂起甄父这做父亲的狠心。
  甄父却叹了一口气:“我把话说狠些也是为她好——倘她还心存侥幸,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才是真正要命呢!”顿了顿,他又抬手按住裴氏的肩膀,郑重道,“就当是没有这个女儿吧。”
  裴氏拿手锤他:“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也是做爹的?!”
  甄父却道:“咱们还有一儿一女呢,难道真要为着倚云,把这一家都给折腾散了?”
  裴氏只得伏在甄父怀里痛哭。
  甄父叹了口气,又道:“先去母亲院里问个安吧,总得把事情与母亲说一声。”
  裴氏也想起裴家那头,抽噎着道:“好容易过个重阳节,偏又出了这么许多事,还把倚云送回老家……你说,我娘家那头要怎么说啊?”
  甄父略作沉吟,便道:“也不必多说,就说是倚云在慈济寺受了那和尚侮辱,回家后几番寻死,咱们做父母的也是没法子,只得送她回老家,也算是避开京中人言,求个安宁太平。”
  裴氏也知这事涉及宫中太后,不好深究,哪怕是对着娘家也不能说全了,只能这么胡乱应付过去了………
  夫妻两个略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去甄老娘院里回话,说是已经把甄倚云送走了。
  甄老娘难免借此说了裴氏教女不严、养出个不孝女。
  裴氏本就哭得头晕,又被甄老娘这么一说,当即就捂着头晕了过去。
  甄父只得又与甄老娘告罪,先把裴氏扶回去了。
  等这对夫妻走了,甄老娘才和甄停云嘀咕:“这都好几年了,你娘这动不动就晕的毛病竟是还没好!”
  甄停云被她逗得一笑,只得又宽慰几句。
  祖孙两个在院里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天色已晚,甄老娘便留了甄停云在自己院里休息。
  其实,甄老娘也有心事呢,只是一时问不出口,一直憋到两人都进了被窝,她才悄声问甄停云道:“你说那太后,怎么心肠都这么坏啊?你要嫁去王府,头上有这么个嫂子,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啊?”虽然她自己是个刁钻婆婆,可也不影响她担心自家孙女遇着刁钻妯娌。
  甄停云一句话解决甄老娘这满腹忧心:“我是两年后嫁去王府,太后两年后还不一定能从南宫出来呢。”
  甄老娘:“……”
  甄老娘咂摸了一下,觉着居然还真是,忍不住又与孙女唠叨:“哎呀,你这也是有福,还没成婚呢,先解决了个嫂子……”
  甄停云:“……”
  甄停云翻了个身,催甄老娘:“睡吧睡吧,这都以后的事情了……”
  她还要上女学呢,女学都没结业,想什么成婚不成婚的?
  第102章 手牵手
  第二天,傅长熹果是依言来甄家接甄停云去女学。
  一早就来了。
  可是,他来得比甄停云想象中的还要早!
  他来时天都还没亮,还就叫马车停在门口,也不下车,就只坐在马车里等着甄停云出来。
  甄家上下自是不敢叫这位摄政王在门口久等,只得赶紧儿的进去通禀。
  甄父和裴氏昨夜里为着甄倚云的事情一晚上都没睡好,这才闭了会儿眼睛就被吵起来,只得披了衣服出来,吩咐人赶紧去甄老娘院里把甄停云叫起来,可不好真叫王爷就这么等着。
  所以,甄停云是闭着眼睛被六顺和八珍这两丫头从被窝里拉出来的。
  直到八珍投了块毛巾在热水里,拧了湿热的巾子覆在她脸上,如雪似玉的脸容似也渐渐泛起血色红晕,她方才睁开眼,勉强看了看六顺和八珍,含糊道:“怎么这么早?”
  六顺立时便道;“摄政王来了,正在门边等您过去呢。”
  甄老娘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的觉短,醒得也早,这会儿还能躺在榻上,眯起眼睛,笑看着小孙女被六顺和八珍从被窝里揪出去折腾。
  她老人家自然乐得见甄停云与摄政王这一对儿感情好,只是此时见着孙女这睡眼朦胧的模样,难免要在嘴里打趣一句:“哎呦,瞧你这样的,以后成了婚,怕是都睡不成懒觉了!”
  其实,甄停云也不是真睡懒觉的人,只是她昨日在慈济寺折腾了一回,回家又折腾了一回,身累兼心累,偏偏昨晚又被甄老娘拉着在被窝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时候还真是少见的犯困,只得闭着眼站那里,由着左右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甄停云有点起床气,闻言便哼哼着道:“就不能叫他等着吗?!昨天才出了那么多事,哪有这么一大早就起来的?”
  然而,甄停云这才刚张了嘴,八珍立时便拿着细毛刷子给她刷牙。
  甄停云:“……唔唔!”真的是好气啊!
  六顺和八珍也都是得了吩咐的,动作迅速,很快便将甄停云收拾好了。
  直到被拉上王府马车,甄停云都有些没醒过神来:“!!!!!”
  傅长熹见她这懵懵的模样,便觉得十分喜欢,不禁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揉了揉:“醒醒!”
  甄停云强忍着没去推开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气鼓鼓的表示:“……我早饭还没用呢!”
  傅长熹:“我这不是带你出去用早饭?”
  甄停云眼珠子一转,又道:“我要带去女学的东西还没收拾呢!”
  傅长熹:“嗯,我已与你家丫头说了,让她们加紧收拾,等我们吃完早饭回来,正好拎上东西,送你去女学。”
  甄停云沉默片刻,悄悄打量傅长熹脸色,心下怀疑:“你该不会是记恨我昨天赶你走,故意这么早过来吵我的吧?!”
  傅长熹简直要被她这反应气笑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昨日,傅长熹回了王府,依旧觉着有些对甄停云不住,很想补偿一二,哄人高兴。可他思来想去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珠宝玉石什么的,以前她生辰时也送过,也没见甄停云特别喜欢;古董名画什么的,甄停云瞧着也不是特别稀罕;猫狗这样的毛茸茸,甄停云似乎也不喜欢…………
  傅长熹琢磨了半宿,倒是正好碰着了唐贺进来与他禀告郑太后及郑家的事情。
  略说了一会儿正事,傅长熹倒是想起来了:啊,当初七夕那点烟火什么的就是唐贺给安排的,瞧他一屋子妻妾,说不定还真有些好想法……
  于是,傅长熹便拐着弯,委婉的问了唐贺几句。
  唐贺对着他家殿下自是不会藏私,想着甄停云马上就要回女学,便道:“这哄小姑娘要把握好分寸——这分寸就好比是:‘我希望明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你’和‘我想与你睡’的区别……”
  傅长熹咳嗽了一声。
  唐贺只得住嘴,暗道:就您这样的,连句“我想与你睡”都听不得,难怪要打这么多年光棍呢!
  当然,唐贺也就心里腹诽几句,面上还是得替傅长熹想个更纯洁更自然的法子,略作沉吟方才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要不,您就早点过去,带她去京城早点摊子吃顿早饭?吃得好了,一天的心情都是好的。”
  为此,唐贺还给傅长熹贡献了他带他家大小夫人吃过的十八个早点摊子,表示:“都是味道不错的,老板娘也嘴甜会说话,很会哄人高兴。”
  傅长熹半信半疑的记下了,担心甄停云起得早吃得早,索性天不亮就来了。结果,他这儿满腔的真心和纠结,甄停云反到是怀疑他打击报复!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么想着,傅长熹便又忍不住拿手指捏了捏甄停云软绵绵的脸蛋,觉得手感颇佳,好似面团儿一般又软又弹,这才觉着心情好些了。
  于是,他便也将话与甄停云实说了:“听人说,京中有些早点铺子颇是不错,我便想着带你也去尝尝味道。”
  甄停云闻言微怔。
  傅长熹叹了口气,顺势牵住她的手,掌心相抵,十指相扣。他轻声道:“你马上又要去女学,还不知我们下回一起用早饭是什么时候呢?”
  傅长熹一贯都是面容冷峻,形容端肃,难得的轻声细语,哪怕甄停云都觉心下一软,那点儿起床气也都没了,只好脸上发烫的转过头,转开话题问道:“那,去哪吃早饭?”
  傅长熹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小姑娘柔软滚热的掌心,心下微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是笑应了一声:“我打听过了,你家不远处的桐花胡同边上就有一家早点铺子,早上还有小馄饨,听说他们家用来包馄饨的都是鲜肉,从来都不用过夜的冻肉。”
  甄停云的眼睛都亮了。
  小馄饨!
  用鲜肉包的小馄饨!
  啊啊啊啊啊!
  赶紧走啊,还睡什么大头觉!赶紧吃馄饨啊!
  甄停云立刻就不抱怨傅长熹吵她睡觉了,甚至,她还拉着人家袖子,酒窝甜甜的,声音甜甜的,就这样甜滋滋的表扬对方:“我就知道先生最疼我了!”
  可惜,也就甜了这么一句,紧接着,甄停云便又催促道:“是不是现在过去?”
  傅长熹勉强应了一声:“嗯。”
  见状,甄停云还特别体贴的道:“要是那胡同太窄,马车进不去,咱们也可以走路过去的,要不绕来绕去也太耽误时间了。”
  傅长熹:“……放心。”
  甄停云终于乖乖坐好了,也不催人,只甜滋滋的与傅长熹拍马屁:“先生您真厉害,我就住这儿都不知道边上的桐花胡同有这么个早点铺子呢!”
  傅长熹闻言,方才神色稍霁,淡淡道:“就你这样爱偷懒的,只怕开在你门前,你都不知道!”
  甄停云毫不脸红的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我有先生。先生你以后肯定还会带我去京城其他早点铺子吃早饭的吧?”
  傅长熹:“……”
  虽然的确是自己起意要带她去早点铺子,一起吃顿早饭………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入了套的感觉?!
  ******
  因着是特意拣了一家离甄家近的早点摊子,两人这时候坐车过去,也就费了一刻钟多一些。
  这时候,天仍旧是昏沉的,只天边泛着一点儿的鱼肚白,摊上的人并不多。老板正在锅炉前忙活,另有老板娘和两个伙计在摊上忙活着。
  眼见着马车气派,边上还有侍卫跟着,老伴娘也算是有些眼力,一看就知道是个过来尝鲜儿的贵人,面上自是更添几分殷切,亲自出来迎客。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面容冷峻,气度不凡的男人先下了车,接着,男人又回过头,伸手从车里扶下来一个小姑娘。
  老板娘立刻便笑了:“这位爷是带家里小侄女出来吃饭呢?”
  她自忖是有些眼力的:这小姑娘明显是还未知人事,那就不是小夫人;若说是女儿,这姑娘的年纪又显得大了……她心里估摸着大概就是妹妹或是侄女儿,眼见着这两人模样不是很像,便猜是侄女儿,且是个生得像娘的侄女儿。
  结果,老板娘这话一开口,傅长熹的脸就有些黑了。
  反到是甄停云,她扑哧一声就笑了,眨巴了下眼睛,忽然朝着傅长熹甜蜜蜜的叫一声;“叔叔?”
  傅长熹:“……别淘气!”
  话才出口,傅长熹越发觉着自己竟是更像长辈了,脸色也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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