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蓉此时心里却有几分紧张,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我方才原本是遣了小厮想去镇上替白露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只是想着这乡下的大夫,也不知道中不中用,这姑娘家额头上留下疤痕来到底有些不好看,听说昨儿胡太医来了三妹妹这边,能不能请三妹妹下个帖子,把胡太医请过来呢?”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脸上倒是警觉了几分,这事情看似容易,其实却难办的很。
一来,胡太医是跟着豫王府来的别院,本就是豫王府的客人,她也不便请。二来,若是让老王妃知道了,说的好听是自己体恤下人,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作而已,谁家的丫鬟是要请了太医来诊治的。
沈清薇抬眸看了一眼沈清蓉,脸上淡淡一笑,只是如今她既提了出来,且这别院的下人也知道自己和李煦有些渊源,若是自己不答应,反倒显得自己不心疼下人了。沈清薇正不知如何开口,那边沈清萱倒是先开口道:“三姐姐,你就下个帖子去请吧。”这时候她早已忘记了沈清蓉的恶心,倒是觉得她替丫鬟着想了起来。
沈清蓉这一计谋,的确是一箭三雕的很啊!只是……以沈清蓉的脑子,只怕是想不出这办法来的。她平常虽然有些恶毒,却谨小慎微习惯了,就算有小谢氏在一旁出谋划策,在沈清薇的面前,多半也是原形毕露的。可这一个想法,倒是让沈清薇觉得有些为难了。
“三妹妹,你就可怜可怜那丫鬟吧,昨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进门时候绊着了门槛,一头就砸在了茶盏上,如今额头上好大一个口子,我看了都心疼。”沈清蓉说着,只擦了擦眼泪,倒像是真的心疼一样。
沈清萱见沈清蓉又是伤心落泪,又是请大夫,便想起这白露也是沈清蓉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沈清蓉没道理要打她,一下子又糊涂了几分,便开口道:“二姐姐,你房里的那几个小丫鬟,也该管一管了,既然是白露姐姐自己摔的,怎么反倒说是你打得呢?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岂不是败坏你的名声?”
沈清蓉闻言,脸色就越发不好看了一些,心中早已暗下了决心,一会儿就把昨天来取药的丫鬟撵出去,只脸上不好显露,便擦了擦眼泪道:“白露服侍我这么久,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她,如何舍得打她呢。”
沈清薇见沈清蓉今日演技出众,倒不像以前一样容易恼羞成怒,看来这一个月的别院也没有白住,倒是有了一些效果,让她放平了心态了。
沈清薇冷眼见沈清蓉把话说完了,这才开口道:“四妹妹快别说了,这早膳都还没动呢,都凉了,我们先吃吧。”
沈清蓉见沈清薇还是没答应下帖子去请胡太医,心中也对她鄙夷了半分,只装作委屈道:“举手之劳,三妹妹也不肯答应吗?我替那丫鬟好好谢谢三妹妹,成吗?”
沈清薇拧了拧眉头,想来想去,亲自下帖子去请肯定是不行的,没得惊动了老王妃,倒不如等一会儿出门见了沈伯韬,让他的小厮偷偷的去一趟豫王府的别院,给李煦传个信,让他请胡太医晚点过来,这样也好不惊动老王妃。这周着的百姓也瞧不见太医从那边过来,多少掩人耳目一些。
“你让白露在房里等着吧,等天黑了,胡大夫自然过来。”
沈清萱见沈清薇答应了下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笑着道:“这下白露姐姐可真的有福了,有太医替她诊治,就不怕落下疤痕来了。”
沈清薇无奈看了一眼仍旧天真烂漫的沈清萱,只实在弄不明白,林氏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就生出了沈清萱这样的女儿。大约是母亲太精明了,因此沈清萱事事不用担忧,才养成了如今养尊处优的性子。
一时间两人用过了早膳,出了二门往前头去找沈伯韬和林渊。沈清薇今日穿着红色骑马装,扎着锥髻,让面只用红绸带缚了一下,看着明眸皓齿,唇红齿白,越发的明丽动人。沈清萱则扎着双丫髻,用珍珠串在外头绕了几圈,脸颊掠显圆润,可爱动人。
一个明丽、一个娇憨,沈伯韬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赏心悦目,只笑着对林渊道:“你这小子木头似的,将来可要对四妹妹好些。”
林渊清了清嗓子,脸颊略略泛红,等着她们过来。
却说沈清蓉从漱玉轩回来,径自只望房中去了,才进到房里,便使了眼色让一干小丫鬟们都下去,只留了冬雪一个人服侍,开口道:“我按着你的法子,让三妹妹下帖子去请胡太医,可她偏不肯,只说让大哥哥的小厮偷偷的传一个口信去,让胡太医晚上来!我又不是真的巴不得胡太医过来,不过就是想让她下个帖子去,她尽然连这个都防着!”
那冬雪见沈清蓉生气,只端了茶盏送到她的面前,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姑娘,既然三姑娘不肯下帖子,不如姑娘亲自去一趟豫王府别院?”
这冬雪虽然是个丫鬟,却心高气傲的很,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她也明白,除非沈清蓉嫁得好,自己才有这种可能。原先她也不曾着急过,可后来沈清蓉在老太太跟前一日不如一日了,她这才警觉了起来。如今好容易让她找到了在沈清蓉身边贴身服侍的机会,必定是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让沈清蓉博一门好亲事的。
“我去?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人家别院?再说要去,总也要先下个帖子再去的?”沈清蓉略狐疑了起来。
“姑娘可不是傻了?我昨儿听说老王妃也跟着王爷来了别院,姑娘不如亲自去求了老王妃,让她派太医过来瞧瞧,这样老王妃还能知道姑娘您体恤下人,又能和姑娘聊一些家常,岂不是一举两得?”
沈清蓉原就是一个耳根软,没什么主意的,有冬雪这一席话,顿时就撞了胆子一样,只咬了咬牙道:“这样也好,不如放手一博,你去吩咐外头,替我准备马车,我这就去一趟豫王府别院。”
因为要出门,沈清蓉特意在房中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梳着鸿鹄髻,脸上还上了淡妆。外头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沈清蓉又命人从库房中挑选几样礼品。只是卫国公府平素就不怎么住在这边,库房的东西也有限,看了半日也没什么好的,便随便挑选了一幅字画,随身带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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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露馅
豫王府别院,李煦正在房中换上骑马装,打算往东郊别院去,虽然还没收到镇南王世子的回信,但三月十二之约,必定是要比试的,如今不过才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也是时候要好好历练历练了。
老王妃端着一碗参汤从外头进来,见李煦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拧眉道:“你这是做什么?身上还有着伤呢?又要去哪里?”
李煦闻言,转头看了老王妃一眼,淡淡道:“母妃放心,不过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没什么大碍,我去马场!”
老王妃见李煦拿起了马鞭就要离去,只拦在了他跟前道:“我不让你走,煦儿,听娘一声劝吧!等过了你皇叔的千秋节,他若是真的立了你为太子,你要多少美人没有,何必非要执着于沈姑娘一人呢?”
李煦眉宇微垂,俊逸出尘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坚毅和冷淡,老王妃看见他这个神色之后,心思却往下沉了几分。她太了解李煦了,和先太子一样,一旦打定了注意,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老王妃还想再说什么,李煦却早已经走出了门外,往马厩那边去了。
老王妃看着桌案上动都没动过的参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沈清蓉的马车才到豫王府别院,就瞧见不远处两个骑马的人飞奔而过,她在马车中听见声响,只忍不住抬起头来远远的看了一眼,却瞧见那仿佛就是李煦的身影。沈清蓉没来由就失落了几分,只嘟囔道:“我好容易来了,他怎么倒走了呢?”
陪着她过来的丫鬟冬雪闻言,便暗暗猜出方才那两人中,必定有一人是豫王李煦。她只呆呆的望着马儿的绝尘之处,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姑娘可不是想错了,若是殿下在府上,姑娘是去见老王妃的,也是见不着殿下的,如今虽没照上正面,却也算见了一见,不是吗?”
沈清蓉闻言,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便笑着道:“也是,快到王府别院了,让车夫慢着点吧。”
老王妃在厅中坐了片刻,一时又想起李煦年少时吃的那些苦,原本以为今生和帝位无缘,却没料到当今圣上居然没有子嗣,好容易等来了这样的机会,若是舍弃了,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老王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正想打发人把这参汤撤下了,却听外头有丫鬟回话道:“禀王妃,卫国公府大房的二姑娘来给王妃请安。”
老王妃闻言倒是微微一愣,虽然晚辈请安算是礼数,可这帖子也没过来,就冒冒失失的来了,那这礼数就先不全了。况且卫国公府当以二房为正房,那若是要来请安,也必是二房的三姑娘沈清薇先下了帖子,方是正道。只是如今沈清薇和李煦之前又有那么一些关系,冒昧来见老王妃到底有些不便,故而没有来。老王妃却也理解这其中的尴尬,倒是并没有怪罪她不来拜见之事。
只是……也不知道这沈二姑娘今日前来,倒是有何贵干了?老王妃虽然心下狐疑,但还是遣了丫鬟,去请了沈清蓉进来。
沈清蓉以前也常跟着老太太出入宫廷,这些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只是今日独自一人来见老王妃,觉得有些紧张而已。
睿王府的别院原系老王妃陪嫁而来,因此比国公府的别院还小了许多,不过就是穿过了抄手游廊,顺着荷花池走到尽头,便到了后院的正房。沈清蓉心中原本还带了几分敬畏之心,如今瞧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院子,倒是放松了几分。
到了正院,进了垂花门,便有丫鬟迎出了抱厦来,脸上堆着笑道:“二姑娘来了,王妃在里头等着呢!”
这时候领了沈清蓉进来的两个丫鬟便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退到了外院去了。
沈清蓉跟着那迎出来的丫鬟到了门口,只矮着身子进去,见了老王妃到底是心跳的越发快了起来。寻常在国公府的时候,老太太虽说端庄,但长得慈眉善目的,看着就和气。谢氏虽然喜欢端着,但沈清蓉见过了也不觉得什么,可今儿瞧见了老王妃,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度,让沈清蓉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当年若不是先太子早逝,那这会子母仪天下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也难怪她有这样的气度风范。沈清蓉顿时就觉得有几分气弱了,只忙低下头来,朝着老王妃福了福身子道:“小女清蓉,给王妃请安。”
其实昔年老王妃比如今更有气度,只是十几年深居简出已经磨去了她不少的棱角,如今应当是慈多过严,只是沈清蓉原本过来就带着几分心虚,因此就更怯了几分。
“起来坐吧。”老王妃也有些年没见过这些年轻的姑娘家了。在封地的时候,也有当地的官员带着闺女来见自己的,可那些姑娘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有跟自己搭话的,因此见了沈清蓉,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这样冷冷的开口道,倒是又让沈清蓉紧张了几分。
沈清蓉小声倒谢,一时就坐了下来,两下无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了想才开口道:“第一次来拜见王妃,也不知道王妃喜欢些什么,就带了两幅画来。”沈清蓉说着,便往冬雪那边看了一眼,那丫鬟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画在老王妃的跟前展了开来。
老王妃先是温温一笑,随即却又敛去了笑容,转头问沈清蓉道:“这是前朝国手崔翰的画吧?”
沈清蓉取画的时候也看了一眼,那印章上刻得就是崔翰两个字,便笑着点头道:“正是呢!”别院的库房东西少,看库房的老婆子又是一个年纪大的,收了她的银子,便让她取了这两样东西出来,如今想一想,这崔翰到底有些名气,只是这老婆子不识货,倒是便宜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