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之日,李煦和刘铮便没有按约比试,镇南王府的车架停在了龙岩寺的山门之外。
刘铮素来有几分武将豪放,武将又及是自负,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因此他以前犯病之事,不过就是请医延药,不过将病情控制,从来不问神卜鬼的,可这次梦中多了沈清蓉和沈清薇等人,他一时也觉得诡异非常,便也顾不得从前忌讳,来到龙岩寺求见弘善大师了。
三月春光明媚,京城的景色更比江南多了几分沉重苍翠,刘铮站在龙岩寺后山通往草庐的月洞门口,只觉得这地方似乎有几分似曾相识,仿佛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一般。
小沙弥见刘铮前来,只恭恭敬敬的上前,双手合十,开口道:“我家尊师以恭候多时,请世子爷移驾。”
此话一出,刘铮便越发迷茫了起来,不觉问道:“怎么,大师知道本世子要来吗?”
小沙弥闻言,只笑着道:“这个小僧也不知,家师只言门外有贵客前来,请小僧出门相迎而已。”
刘铮见弘善大师料事如神,越发就敬服了几分,便自谦道:“既如此,麻烦小师父引路吧。”
第228章 前世今生
如果说李煦是劫后余生的天之骄子,那刘铮便是浴火重生的倾世枭雄。只可惜……这一世李煦并没有死。
弘善大师拨动着手中的檀香佛珠,脸上的神色如同枯木一般。刘铮,终于也找上他了。可那又如何,这一切自有定数,大周气数未尽,便是扭转乾坤,也要重新再经历这一世。
刘铮跟着小沙弥来到草庐的门口,那金黄色的稻草在阳光下金光四射,好似里面坐着的,正是这世间的得到高僧。刘铮停下脚步,朝着土黄色的门帘略略一揖,开口道:“晚辈刘铮拜见大师。”
弘善大师睁开眸子,有些混沌的眸色中透出锐利的光芒,开口道:“施主不必拘礼,请。”
刘铮便亲自挽联入内,进了里间,才瞧见一个眉毛胡子皆已全白的老僧盘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张矮几,再看他的身形,盘坐的地方尽然已经塌陷入土,比周着的泥土,凹陷了一块进去,竟然是多少年都没有动过了一般。
“大师有礼了。”刘铮双手合十,又做了一揖,便撩起了身上的长袍,在弘善大师的对面盘腿而坐。
“不知施主远道而来,所谓何事?”即便猜透了刘铮心中所想,弘善大师还是从善如流的开口问道。
“大师既知我今日前来,如何不知晚辈为何而来?”刘铮也是聪明人,只与他打起了哑谜来了。
弘善大师便微微一笑,口中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可不知何人要来,只因门口菩提树上的那只喜鹊叫个不停,因此才知是有贵客到了。”
刘铮方才过来的时候,确实似乎听到了门前的菩提树上有喜鹊鸣叫,一时便不知道如何回话,故而只笑着道:“是晚辈唐突了,晚辈乃镇南王世子,姓刘名铮,此次前来,确实有事要请大师指点迷津,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赐教自然是不敢当的,佛曰众生平等,世子爷既然来了,必定能得到菩萨的指点。”
刘铮见弘善大师这么说,只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继续开口道:“晚辈自十七岁起,便染上了一种恶疾,犯病的时节夜不能寐,便是勉强睡着了,也都是一些杂乱的梦魇,或惊惧、或可怖、或刀光剑影,甚是让人惧怕,遂请教大师,晚辈这得的究竟是恶疾,还是……什么别的病症?”
弘善大师听刘铮说完这些,只微微一笑,那锐利的视线似乎能穿透他心中所想,随即垂眸又默念了一声佛号,笑道:“施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贫僧,若是贫僧猜测的没错,那些刀光剑影之事,施主比是亲身所历?”
刘铮见弘善大师一言已是道破了他心中所想,更觉震撼,只急忙问道:“那依大师的意思,晚辈最近所梦之事,亦将成真?”这些天他梦见的皆是沈清蓉成了自己的妻室,而沈清薇则嫁给了皇帝,若当真如此,岂不是真的要被坑死了?
弘善大师见刘铮面露紧张之色,也知道他所梦见的,不过就是前世所经历之事,然而这一世李煦逃过了劫难,大周后世的经历必定是要改的,刘铮所梦之事,未必成真。
“世子爷稍安勿躁,世子爷这些梦境,未必成真。噩梦扰人心神,世子爷何不多念些心经,让心绪平静,兴许那些噩梦就不会来扰了世子爷的清梦了。”
“你是说,这些梦境于我都是无益的?但之前我所梦之事,确实发生了,且历历在目,你让我如何不挂怀?”刘铮此时还不知他是重生之人,只一味的好奇,追问弘善大师道。
“那贫僧问公子,便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会遵照这梦中所述,过今后的日子吗?”
弘善大师此言,顿时让刘铮无言以对,他怎么可能娶沈清蓉为妻呢?只是……梦中她对沈清薇的那种情愫,却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本没有什么交集,这次他来京城不过就是头一次见到沈清薇而已。虽然沈清薇确实惊为天人,可他素来对这些男女欢爱之情看得很淡,写奏折求娶沈清薇,也不过就是为了镇南王府今后的发展。
刘铮略略皱眉,只开口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梦中之事,必不能作数,晚辈自当不会随梦中所述。”
弘善大师见刘铮这么说,只稍稍松了一口气,眉梢透出一丝慈悲的笑来,继续道:“世子爷能这么想,将来遇事必定能否极泰来。”
刘铮弘善大师说完这句话,已闭上了双眸,似是再无所指点,便也起身告辞了。
只等那刘铮走后,弘善大师才睁开了眸子,看着窗外远山间变化莫测的云层,悠然叹道:“既生亮何生瑜,只希望此生公子不要误入歧途的好。”
却说沈清薇得了李煦的信,也知道两人取消了三月十二的比试,因此沈清薇便稍稍放下心来。家中忙乱了几日,谢氏原本想着要摆酒设宴,请宾客们上门好好热闹一番的,又想起沈清蓉的事情终究没过去,这时候只怕老太太也没有什么心思,便索性只在外院张罗了几桌酒席,请了沈伯韬书院里的同窗,和沈晖的一些官场上的好友,并未惊动到内院。
所以沈清薇等人在府上待了几日,便又去书院上学去了,只有沈清蓉一人,还在幽芳阁闭门思过。其实沈清蓉在琅嬛书院念了三年,只差这最后的几个月就要结业了,若是结业了,身份上自是又高出一等的。只是如今她是要做妾的人了,这些便也就不在重要了。
沈清萱虽然没有正式听说沈清蓉要去做妾氏的事情,只是这一段日子府上流言蜚语颇多,她便是心无城府,也早已猜出了几分,只是不敢发问罢了。这日她和沈清薇一同上学,便忍不住问道:“三姐姐,听说二姐姐要去镇南王府上给镇南王世子做妾氏,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其实对于沈清萱来说,从来没想过堂堂卫国公府的嫡女会去给别人家做妾。便是沈清蓉招惹了镇南王世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闺誉尽毁了,她也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半分。只想着等过上几年,大家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到时候把沈清蓉外嫁了,也就了结了,哪里会想到沈清蓉直接就要过去做妾氏呢?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心底淳厚,肯定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故而安慰道:“这不光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二姐姐自己的意思,她的清白毁于镇南王世子之手,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此事,因此不若嫁给了镇南王世子,这事情也算有个了结。”
“可是……这是去做妾啊!”沈清萱虽然和沈清蓉生了不少嫌隙,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听闻她要去做妾,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只继续道:“虽说是二姐姐先招惹了那镇南王世子不假,可毕竟他也有责任,缘何不能索性将二姐姐聘回去当世子妃呢?”
沈清薇见沈清萱想的容易,只摇头笑道:“你啊!那镇南王世子若真是喜欢二姐姐,为何还要污她清白,既污了她清白,怎么可能乖乖的就把二姐姐娶回去,二姐姐要过去做妾,那还是老太太求了皇后娘娘,想请了她赐婚来着,我原本寻思着,或者这几日明旨也该发了,大约是因为这镇南王世子还在病中,故而推辞了。”
沈清薇推测的不错,皇帝将沈清蓉赐给刘铮做妾氏的圣旨确实已经拟定了,只是念在一来刘铮这几日身体尚未康复,也不便宣旨;二来皇后娘娘怕私下派了人去宣旨,这刘铮未必肯应,倘若他不接圣旨,到时候这笑话穿出去倒是有损皇室颜面。因此便想了一个法子,在三月十八皇帝千秋节那日,宣旨将沈清蓉赐给刘铮做妾。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在,这刘铮必定不敢抗旨不尊,只要他接下了圣旨,皇帝的第二道圣旨,便是将沈清薇赐婚于豫王李煦。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等着三月十八一到,便可以促成两宗婚事了,皇帝解了燃眉之急,心中也落下一块石头。
沈清萱听了沈清薇的话,才稍稍明白了几分,一时又可怜沈清蓉,又气她自作自受,又觉得她们国公府几个姑娘,原本人人都是洁身自好的,在京城也颇具美名,如今因沈清蓉这事情,她这一阵子在书院也颇不顺心,因此只气得哭了起来。
沈清薇见她这般,只好言安慰道:“你快别哭了,二姐姐虽说是去做妾的,好歹还是国公府的闺女,又有皇上赐婚,想来将来也不会过的太过辛苦,我倒是问你,这次玉表哥也中了进士,你送了他什么玩意儿?”
沈清萱闻言,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只低眉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自己绣了一个辈辈封侯的香袋,送了给他,他还嫌弃我针线活做得不好呢,可怜我的手指还疼着呢!”
第229章 重回书院
原来谢玉以前从没把沈清萱放在心上,这一回得知自己和沈清薇必是无缘之后,倒是也是开始注意起了身边的人。尤其沈清萱,平日里她就是最乖巧懂事不过的,又经常在自己跟前大献殷勤。谢玉就算再不开窍,自然也明白了几分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谢玉心中只有一个沈清薇,又如何能装的下其他人呢?沈清萱一想起这些来,还略略觉得委屈,见沈清薇嘴角噙着笑意,只继续道:“三姐姐,你说玉表哥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待我,我……”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这情窦初开的样子,真是越发有少女娇态,只笑着道:“他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来,若是这都看不出来,那他也不值得你这般上心的,不如从了你的渊表哥也就算了。”
沈清萱吓的急忙蹙起了眉宇,连声道:“那可不行,我心里对渊表哥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思,况且我母亲已经写了信去舅母,想把原先口头预定的事情给推了呢!”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林氏已经有所动作了,看来老太太也已经劝服了林氏,如今怕是只要等林家一松口,老太太便要和萧氏提这件事情呢!
前世沈清萱和谢玉琴瑟和谐,沈清薇常年幽居在宫中,幸得这位妹妹经常带着几个侄儿侄女进宫看她,也让她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便是为了那几个可爱的小侄儿、侄女,沈清薇也是必定要成全他们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