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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就在寝殿的摇床上睡着,眼下正巧醒来,一时啼哭个没完。
  闵三焦急跑到御前:“陛下,皇子已经醒了,一直在哭,奴才怎么哄都哄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让宫人随你先照看着,朕写完这封信就来。”
  盛俞皱着眉,头也未抬。
  闵三不得已,回到寝殿跪在摇床前耐心哄着:“皇子别哭,奴才扮只白兔给您瞧瞧。”闵三两手放在头顶假装兔耳朵,噘嘴模仿萌态。
  小五眼珠一滞,转瞬哭得更厉害了。
  盛俞从殿门走来,瞧见这一幕一脚踹在闵三后背:“你这是哄皇子还是吓唬皇子。”他见闵三噗通栽在地毯上,忙低低呢喃“不能在孩子身前无礼,朕要做表率”。
  闵三听不真切,请示了一句。盛俞薄怒:“瞧你把皇子吓成这样,去叫乳娘过来。”
  盛俞记着薛盈的话,不能在孩子身前暴力,哪怕如今小五并不懂事。
  他抱着孩子在殿中转圈圈,小五这才没再哭,咧着小嘴咿呀笑起来。
  翌日早朝散后,盛俞问及薛子成两民女官的事。
  薛子成道:“臣近日巡查,她二人已如常步上正轨,行事严谨专注。”
  盛俞颔首,未再担心:“午时随朕去一趟练兵营。”
  盛俞在整治军队,周朝如今是文盛武衰,他十分重视军队的改革。
  薛子成陪练至傍晚才从军营离开。
  他选了一条小道回府,这条街巷因为鲜有房屋,少有人至,只有京中乞讨者夜里会回到此处择个地方当家歇息。薛子成自从发现这条路后,在夜里回府都会选这条道,他会命侍卫施舍途中一些乞丐银两,却从不曾留名。
  今日一如往常,侍卫施舍完银两便护在马车旁离去。
  车行至一条巷口,宁静的夜忽然被一道呼救声打破。
  是女子的声音,在喊着救命。
  “侯爷,属下去看看。”侍卫请示完连忙寻向声源处。
  薛子成也下车疾步走去,巷口那头临河,有女子被多名乞丐簇拥着要下石梯去河里“洗澡”。那些乞丐嘻哈疯笑,拖着女子不放手。
  侍卫大喝一声拔剑喊着放人,乞丐一愣,转瞬又是疯疯癫癫地拖起女子要下河去。
  侍卫提剑就要冲上前,薛子成疾步行来:“别伤人。”
  随行的侍卫此刻统统跟在薛子成身后,乞丐们见人多,吓得跪下哭嚷着喊:“别赶我走,别赶我走,我不敢了。”
  临着月光,薛子成终于看清乞丐堆里的女子是顾心兰。
  顾心兰也听出了薛子成的声音,她打着哭腔冲来:“关内侯……”
  她一把握住薛子成手臂:“救我。”
  “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我要回家,这是近路。我被他们拦截了,他们要拉我下河,要害我。”
  “嘻嘻,一起洗澡啊……”几名乞丐嬉笑起来,瞧着神志不清。
  顾心兰急道:“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不是要拉我洗澡,不,他们嘴上说拉我下河洗澡,但是他们想要我死,他们力气很大,我看出来了。”
  薛子成沉吟一瞬,说道:“他们就是这条巷道上的乞丐,身着褴褛,神志不清。你没有受伤此事就罢了吧。”
  “不!”顾心兰大急,但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听说我,他们真的想致我于死地……”
  侍卫道:“侯爷,不如把这群乞丐抓起来审问……”
  “右平史是女子,她受惊此刻胡闹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闹么。”
  薛子成的薄怒令侍卫不敢再言,顾心兰却是一愣,她松开手臂,目中失望道:“关内侯,你为什么不听信我的,他们真的有问题。”
  “我多次途径此处,此地的乞丐生活窘迫,十分可怜,这种神志不清者比比皆是。”薛子成道,“我时常施舍他们,难道你就不信我的话。我看右平史是受惊不浅,明日还是不要去寺里了。”
  薛子成转身离开,顾心兰连忙追上他的脚步:“我原以为你关内侯是个睿智的人,但今日看你也不过如此!”
  经此一闹,那些乞丐不敢再追,都在原地哭嚷着要下河洗澡。
  薛子成回到车上命车夫赶车离开,沉声下令道:“派一人护送右平史归家,派两人守在巷道,莫让那群乞丐发现异常。”
  侍卫不明所以,照做安排下去。
  等到子夜里,侍卫匆匆回来禀报:“侯爷,有一名乞丐去了太师府!”
  ……
  翌日朝堂,薛子成在乾坤殿上押解几名乞丐道出昨夜的事。
  此事盛俞震怒,严查之下是太师刘钰的设计。
  太师一官设立至今已历经四朝,但自摄政王掌权后此官职便形同虚设,盛俞继位以来也不曾让太师受过重用。他根本不需太师辅政,又提倡女学,才致如今的局面。
  昨夜的计谋原本是天衣无缝,疯疯癫癫的乞丐拉着顾心兰下河“洗澡”,让她溺水身亡,一切都不会怀疑是刻意谋害。
  顾心兰第一次上朝堂当证人,她怔怔看着薛子成,才明白昨夜一切都已在薛子成的掌控中。他救下她后发现不对劲,但没有当场透露,给了乞丐回去通风报信的机会。可昨夜里她回到家非但没有感谢那名保护她的侍卫,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底里将薛子成咒了一晚上。
  刘钰被押解入廷尉寺等候发落,早朝散后,众臣离开,顾心兰冲出人群追上薛子成的脚步。
  “关内侯,你昨日怎么不告诉我呢,害我误会了你,我……”她拱手作揖,深深一拜,“恕小臣昨夜冒犯你了,我向你赔罪。”
  “昨夜你冒冒失失指责他们,却并无证据在手。记住了,今后遇事要沉稳一点,有了证据再出手才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顾心兰连忙点头。薛子成垂眸望向她腰,官服有些宽大,她的玄布腰带束得衣衫有些松垮。方才在指证时她似乎捂了下腰,那一刻他瞧见了,她蹙着眉心,有些痛苦。
  “你身上受伤了?”
  顾心兰点头:“不过是小伤,昨夜里那群乞丐太狠毒了,我觉得我应该习武,练好力气。”
  薛子成颔首,准备离开。顾心兰唤住他:“关内侯,你身手了得,我能向你请教武艺,让你教教我吗。”
  薛子成回首淡笑:“我奏请陛下,让他在女学馆内开设一门防身课,你得闲了便去女学馆请教吧。”
  此事后,开设防身课的圣旨一下,薛盈远在徒兴城也知道了。
  王旭负责在城中招募会武艺的男女当授课师傅,薛盈对这个新课程十分满意。这是她都忽略掉的问题,幸好被薛子成记起。
  薛盈每日都在书房做笔录,白湘与江媛不知道薛盈都在记些什么,江媛伺候笔墨,一时好奇问起。
  薛盈笑道:“记我们所到的各个城邦里的风俗啊。”
  “记这些有什么用?”
  “等回了京城,我要在各个城邦都开一家当地的小食铺。有着帝后的名气,这铺子便不愁赚钱,这些钱拿来做些善事或建设革新不正好么。”
  江媛恍然大悟:“奴婢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还能开皇家食铺,娘娘英明!”
  薛盈搁下笔,撑了撑筋骨。她久坐后人都变得慵懒起来,在书房踱步几回,“再去城中看看吧,我想吃上次那家糕点铺的点心了。”
  薛盈换了常服,戴上帷帽去了城中。
  白湘在一家三层高的茶楼订好了位置,靠着窗的雅致包间能瞧见街市繁华,薛盈目光远眺着街景,忽然滞住神,目不转睛望着一处地方。
  白湘与江媛顺着她视线望去也不知所以,白湘问道:“夫人,您在瞧什么?”
  “那家杂货铺是关了?”
  白湘寻声望去,点头:“瞧着该是关了吧。”
  “前日我想吃楼下的点心,你来买时说那家杂货铺里在搬运铁器,是么?”
  “是,夫人,这有何干系?”
  薛盈没有再开口,她想了许久,似乎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自己是操心得太多。
  回到郡守府,薛盈在听王旭禀报女学馆的每日授课情况时游了神,她平常从未这般失神过,一时责怪是自己思虑过重,不再去想白日那间杂货铺的事。
  时光一如平常度过,几日后的一个夜里。
  原本熟睡的薛盈被帐内的蚊虫吵醒,等她睁开坐起身时才听到门外有江媛与白湘的呼声,还有刘项良与王旭、宋红玉等人急迫的声音,原来不是蚊虫吵了她。
  薛盈透过窗纸望见庭院里似乎举着许多火把照明,她怔了一瞬间,猛地起身下床。
  白湘见房门打开,噗通跪在薛盈身前,颤抖的双唇仿佛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气氛不寻常。
  薛盈目光落在刘项良身上,刘项良噗通一跪:“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东朝与西宋联合攻打我周朝了!西宋巨轮自北疆广水由南北上,事出突然,北疆守兵不足,西宋军队攻破占城,屠尽城中百姓。东朝自南袭击我南疆扈城,也……侵占了扈城,进军南上了啊!”
  轰然一声,薛盈仿佛如遭雷击。
  她僵硬好久才厉声喝道:“快,快下令紧闭所有城门,严厉封查岭东、兴拥城、水昌等郡州的铁器杂货铺!一旦遇运铜铁者,押入大牢严加审讯。”
  刘项良在问为什么,薛盈失神没有再回答,他连忙带着衙役下去安排。
  薛盈终于在此刻明白前几日里的游神是为什么了,终于知道哪个地方是她想不通的了。
  盛俞在举国重金收购铜铁,更是下令铜铁官用为先。可那日她在街头瞧见大批人押运铜铁,那时她虽诧异,却说不出原由来。而这般生意火爆的铺子却突然关闭,为什么他们放着钱不挣,因为他们不是周朝人,因为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运空了周朝的兵器原料!
  去岁东朝与西宋战火连天,可激烈的战争持续了四五个月便突然停战休和。
  原来这是一个计谋啊!
  夜风拂过庭院,薛盈浑身一凉,她耳边在这瞬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那场冬夜,山林中,封恒劫持她后说了这句话。
  寒意从薛盈脚底窜起,她五指死死扶住房门。
  第57章
  王旭与宋红玉焦急地请示薛盈:“皇后娘娘, 国难当头,女学馆还上课么, 您会回京么?”
  “本宫不回京。”
  “娘娘!”白湘与江媛异口同声。
  薛府吩咐:“女学馆照常开课, 本宫记得《开国志》里有许多金戈铁马的故事,有许多舍身抗战的英雄事迹, 近日开设这门课,让学生们都读这本书。”
  王旭与宋红玉领命离去。
  五名贵女听闻消息都披着外衫赶来院中, 姚宝凤惶恐地望着薛盈:“皇后娘娘, 扈城被东朝人攻下,明日会不会就攻下了水昌, 会不会能打入我们徒兴城?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臣女想回京, 想回皇宫……”
  “求皇后娘娘开恩, 让我们回京吧!”贵女们齐刷刷朝薛盈下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