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萝低下头,不知为何,竟落下了泪。双唇紧抿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双肩微微颤抖。
无碍……无碍!
叶亦仓,你究竟是太不在意自己,还是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刚刚唇齿间的腥咸分明的告诉自己,她咬到了叶亦仓的伤口!
因为马不停蹄,所以叶亦仓也未发现许苑萝的异样。见许苑萝终是安静了下来。也便解开了她的穴道。
便是这一瞬,身后异声突起,三支利箭夹带着破风之声飞射而至。叶亦仓听风辨位,抽剑反手利落的斩断已至身后的一支箭。抬剑轻格,其他两支当即被震开。沈翎转头看去,夜雨笼罩下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见身后雨幕中一个身形暴起,红色的披风张狂的飞舞着,急速飞向这边。
沈翎看见了,叶亦仓自然也看见了。他夜视能力比之沈翎自然更好,一眼就能看到云志那阴狠的笑意,披风因内力灌注而鼓鼓生风。叶亦仓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能硬碰,当机立断,将身前两人一手提起一个,在马镫上略一借力,便在空中旋身掠开数丈远,只可惜了那马儿,正中云志掌力,人立着长嘶一声,便倒地不起,四蹄抽搐着,痛苦的等待死亡。
叶亦仓看也不看,丝毫不作停留的夹带着两人狂奔,叶亦仓已无暇顾及右臂上火灼般的痛感与渐渐麻木的后背,他隐约记得,前面不远有一处地方应该可以脱身,但愿没记错方向。落鹞式运到了极致,沈翎只觉得四周景物都在飞速倒退,雨点迎面砸到身上,生疼。
夜雨里,前方黑暗的森林,宛如一只正准备伺机而动的猎豹。而叶亦仓三人,也许便是它的猎物。
四周的黑暗里,可能处处暗伏危机。
身后一支响箭射至,那箭的劲道并不大,叶亦仓即使携带着两人依然轻松避开。只是这支箭,便像是一个信号,在它落地之后,漫天的箭雨从三人前方射来。
叶亦仓心中一惊,有埋伏!
好在此处是密林,箭阵并不能发挥多大的优势,凭借灵敏的身形,叶亦仓要护二人周全并非难事。显然设埋伏的人也知道这一点,放箭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虽不能伤到叶亦仓,却也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应对。一波箭雨之后,便再没有箭支射过来,只是拖得这半刻,身后云志率众人早已追至。
凌厉的掌风迎面扫来,叶亦仓将身边两人送出掌力所及的范围,提掌便与云志对上。
云志的将军之名自不是虚给的,内力浑厚绵长,论拼内力放眼夏朝能在他手上讨得好去的应不出十个,只是他此次对上的,是叶亦仓。
叶亦仓少年成名,十五岁刚出江湖便一人独马挑了漠北为祸多时的双龙寨,因此一役名动江湖,得江湖中人送之号,小小年纪便与北侠欧齐名。虽刚及弱冠,但他如今的功力已难有人能出其左右。
不过片刻,云志便已觉自己渐渐招架不住,看着对方面不改色,心下微惊。叶亦仓如今可还是拖着一副重伤之躯,若是他全盛时期,自己岂是他的对手。
第五百七十四章识公理不识时务
“叶亦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现在将那小孩交给我,本将军便既往不咎”
扭头瞥了一眼周围重重包围的士兵,叶亦仓淡淡答道:“叶某一向只知公理,不识时务!”勉力咽下喉中腥甜,看似云淡风轻的应对。
丹田之中的刺痛感已是愈来愈甚。
云志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只知公理,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本将军下手无情!”云志话音刚落,身后的森林中不知谁放了一支冷箭,直向提着竹篮的沈翎。
“啊……”沈翎吓得跌坐在地上,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惊疑未定的微睁开眼睛,绽放在眼前的,便是叶亦仓那让人心安的笑,而那支本应射中自己的箭便直直钉入他的左肩,那么突兀。
“大……哥……”沈翎嘴唇嗫嚅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怕。”随着叶亦仓轻声耳语而来的,是叶亦仓唇角喷出的鲜血,有几滴溅到沈翎脸上,还带着剑,直视着云志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大的罪过,官家对他真是非杀不可?今是决计不会将他交给你的。他日圣上驾前,叶某自会请罪。”
“哼,圣上驾前?”云志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阴狠道:“你没有机会了!”同时身形从马上飞起,出掌如电,眨眼已印上叶亦仓胸膛。
第五百七十五章碧玉坠
叶亦仓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不及躲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再忍不住胸口翻腾,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如破败的枯叶,直坠入山崖。那两人被他拖带着,也一路跟着堕了下去。
云志站在崖边往下望了望,崖下三丈后便被烟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了,也不知到底有多深。顺脚踢了一块石头下去,良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脸上方才露出笑意,这山崖这么深,摔下去不知死的好不好看。叶亦仓啊叶亦仓,枉你自负侠义,到死却还要拖两个人给你垫背!
雨终是停了。
擎白烨在林中足足寻了小半夜,才在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前驻足停住。
因为大雨路面积水,所以人路过的痕迹很容易便被掩盖,这条路又是杂草丛生,实在不像是有人经常会走的路,若不是那一截断箭箭头幽幽泛着冷光,也许自己根本便不会注意这边。
捡起那一截箭举在眼前端详了一番,断面平整,明显是被利刃斩断。抬目四望,擎白烨忽然注意到前面黑暗中好像躺了什么东西,心下一沉。
忙快步走上前,待看清了,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匹马,竟差点以为是许苑萝。
其实也不怪乎擎白烨会看错,一则是天色太暗根本就看不清什么轮廓;二则,便是关心则乱。
等等,这不是叶亦仓的那匹马吗!这发现让擎白烨微微一惊,复又蹲下仔细打量了一眼,绝计错不了!
他外出办差时自己就曾见他骑过,这匹马通体黑色,唯额前一处与四蹄雪白,日行千里,乃是千金难求的良马。当初自己还曾讽他说必是入了官府之后收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才买得这匹马,想不到今日竟然会暴毙在此!
眼珠转了几转,擎白烨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当初听大嫂细说白天客栈中发生的事时便有所怀疑,自己虽不屑他堂堂入了官门,但终究还是相信他是个肝胆磊落的侠士的,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等落井下石之举的人。
现在看来当时定是叶亦仓设计了云志一着,将人引开,随后带人逃离时被云志追上。
想到那日在街上碰到他时他还带着伤,这次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夜风穿林,擎白烨深嗅了一口气,鼻尖捕捉到淡淡的血腥味。这大雨冲洗之后还有血腥味,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抬眸望着密林深处,目光沉沉。再不耽搁,循着地上几不可见的马蹄印往前寻去。
“哥,哥!”
无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似乎还带着哭腔。是谁呢?在叫自己吗?翎翎?
眼睫微微颤了颤,思绪渐渐回到脑海,随之而来的便是四肢百骸不断叫嚣着的痛感。
“哥!”
“叶大人。”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满脸泪痕的沈翎和一脸担忧的许苑萝。勾了勾唇,牵出一个令人心安的弧度。
见他醒过来,沈翎一下便扑入他怀中,抱住他压抑不住的痛哭起来。叶亦仓一时僵住,脸腾地一下红的彻底。连被冲撞的疼痛一时也忘却了。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沈翎抽噎着,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这次也是真的把她吓到了吧。僵了一会,叶亦仓最终还是抬起稍微还有些力气的左手,轻轻拍着沈翎的肩头。“好了不哭了,我没事了。”嘶哑的嗓音自己早已习惯,只是这句话的可信度却大打折扣。
沈翎依旧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