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不甘心。
程艾躲在梁家门口的树林子里,偷偷观察苏惟惟,苏惟惟刚端了一盆衣服出来,那盆就被梁敏英抢去了,梁敏英说了几句,大意是叫苏惟惟去坐着,家务让她来。之后苏惟惟弄了一串玉米棒,想挂到门框上,她刚端着凳子出来,梁卫东就抢在前面把玉米棒挂好,随后梁小弟出来教梁小妹和琤琤写作业,梁明苏则翻看苏惟惟买的几本书,和苏惟惟讨论。
任谁都看得出这一家子人感情非常好,和谐友爱,程艾梦想中她和梁家人的相处就应该是这样。
前世她瞧不起这一家人,可后来他们所有人都成了让她仰视的人物,这一切衬得落魄的她像个笑话,那样的不甘、委屈、后悔煎熬了她十几年,她多想时光倒流,让她有机会扭转这一切,现在机会来了,这场景一点没变,可女主角却换了人,成了苏惟惟。
程艾的不甘被放大到极致,她狠狠攥着手,心中冷嘲,她到底有什么可犹豫的?把梁鹤鸣那样的好男人让给他的原配,她是傻了吗?她不该有心理负担的,毕竟在苏惟惟看来,自己男人已经死了,而梁鹤鸣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根本不知道在这村子里还有一家人在等着他,她根本不用做什么,她只需要潇洒离开,然后阻挠梁鹤鸣找回记忆,这样一来,梁鹤鸣永远也不会回到这里,而苏惟惟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男人根本没死。
到时候,她还有岁月静好的一生,主角是梁鹤鸣。
苏惟惟用余光看向程艾站立的位置,不知何时程艾终于走了。
临近天黑时,张桂花和石桂英都来了,拉着她说今天有个奇怪的女人一直打听她的事,还在门口站了很久。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现在这社会太乱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她眼神不对劲,还冒充是你同学,这人肯定有问题,你啊,可得小心!”石桂英有些放心不下,一直提醒苏惟惟。
苏惟惟微勾唇角,她是不怕的,只是想知道,程艾下一步会怎么走。
——
苏惟惟的试卷卖的不太好,她一直想着其他赚钱的方法,想到前段时间区中学的张主任提到过卫海高中的试卷,她有些心动,想去一趟省城,看能不能搞到卫海高中的资料。
苏惟惟问过梁卫东,他读了五年半高中都没做过卫海的试卷,虽然听过卫海的名号,可校方一直没能弄到卫海的试卷。
“但卫海升学率那么高,他们一定是摸索到了自己的教学模式,出的卷子肯定也很好。”
苏惟惟点头,能在这个年代就有这么高的升学率,卫海的教学肯定毋庸置疑。
“卫海的试卷真有那么难弄吗?”
梁卫东摇头,“离的太远了,谁也不可能为了试卷单独去一次吧?就是能去,也不一定能买到。”
越是这样,苏惟惟越想去一趟,要是弄不到那就只当是旅游了,若是能弄到,那肯定能大赚一笔,且对梁卫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她去市里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可谁知到了那才发现眼下正值春运,省城的票根本买不到。
梁敏英沉吟道:“嫂子,我上次去上海认识的那个卡车司机,他手头有很多车队的电话,你要的话,我问问看能不能把你给带上。”
梁敏英问了一通,对方都说不方便带,但他知道有一个在县城做活鸡批发的商贩定期去省城,车上能带人,就是要付车票钱。
苏惟惟想都没想立即答应。
“嫂子,我也要去!”梁小妹哭唧唧地抱着苏惟惟大腿撒娇,“嫂子你不能丢下小妹,小妹一个人在家是很可怜的,你就带我吧!带我吧!”
她鼻涕眼泪哭得一脸都是,苏惟惟哭笑不得,“你别抱我大腿,再抱下去嫂子裤子都要掉了,我这次去省城是为了工作,不方便带你。”
“嫂子……你不爱我了!”梁小妹哭得更凶了,“你不爱小妹了,你要离开小妹了,小妹会很想很想你的。”
梁小妹戏精上身,苏惟惟看得直想笑,“好了,这件事没的商量,我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嫂子给你买新衣服好吗?”
梁小妹哭着摇头,“不要新衣服,就要嫂子!就要嫂子一个人!”
苏惟惟哄不好她,便只好把新买的书拿出来,梁小妹很快被转移注意力,和梁卫东一起看书去了,倒是琤琤,蹙着眉头看向苏惟惟,一声不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苏惟惟又掏出一本书递给梁小弟,“小弟,这书送给你。”
梁小弟一怔,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书的封面,“这是关于股市的书?”
“是啊,就是县城书不多,好不容易在旧货摊上找到一本,你不嫌弃就行。”
梁小弟手紧紧攥住那书,他怎么会嫌弃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之前他去书店租过书,可书店大部分是言情和武侠,这种经济类的书特别少,他找了好几家书店都没找到一本股市相关的书,谁知道嫂子竟然给他弄来了。
梁小弟爱不释手,晚饭都没吃,一直在研究书上的知识。
他摩挲着泛黄的书页,越看越激动,他总觉得他对数字有一定的敏感性,书上每次举例分析,他的判断都和正确答案一致,有时候书上会讲反面教材,他也总能判断出对方失误在哪里,给出的纠正措施和书里说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实践一下,他真想知道,现实中的股市是否如书上讲的这般,能让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夜变成富翁。
——
当天凌晨,苏惟惟三点多便起床了,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怕吵醒孩子们,谁知等她洗漱好回来一看,她那宝贝儿子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上,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苏惟惟莫名咽了口水,这娃……怎么不走寻常路?
“你怎么起来了?”
琤琤指指外面漆黑的夜空,意思很明显。
“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这一路很颠簸,你还是在家跟小妹一起玩吧?”她说着要把琤琤拉回被窝,谁知琤琤却猛地从床上跳下去,抱住她的大腿放也不放,俩人维持这个姿势,不管苏惟惟怎么甩,都没法把这腿部挂件给甩开。
她被气笑了:“梁琮琤小朋友!你不能这么无赖,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揍你。”
琤琤抿着唇,眼里带着明显笑意。
放是不会放的,永远都不会,他当然不会像梁小妹那么傻,傻乎乎哭了半天,关键时刻却睡得跟猪一样,做人讲究的是策略,这一点,梁小妹永远也不会懂。
苏惟惟甩不掉他,只好把他带上了。
身后,被窝里的梁小妹睡得格外香甜。
——
这一路颠簸苏惟惟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等到了省城附近,路况好转她的情况才好一些。
琤琤虽然年纪小,可身体素质比她好多了,竟然奇迹般的没晕车。
要知道,就连后面的一车鸡都晕的七荤八素,趴到了就再也没站起来,琤琤小盆友竟然面不改色一路看风景坐到了省城。
琤琤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十分新奇。
苏惟惟身体好转之后开始给他讲解,琤琤不时点头,看得入迷,车子到达省城境内,苏惟惟正准备喝水,忽而天旋地转,紧接着猛烈的撞击声传来,她下意识紧搂着琤琤,用手臂把琤琤挡在怀里。
等她回过神才意识到刚才竟然撞车了,好运的是,他们和司机都没有受伤。
“宝贝,真没事吧?”苏惟惟真的吓得不轻。
琤琤眨眨眼,刚才他真的很害怕,也差点被甩出去,关键时刻,妈妈把他拉了回来,抱住他,用身体保护他避免他受到撞击,最后妈妈额头撞了一个包,而他一点事都没有。
苏惟惟揉揉额头下了车,后面的一车鸡,跑的跑伤的伤,扑腾了一地的鸡毛,情况惨烈。
车主要哭了,“我的鸡!我的鸡啊!我的鸡不要我了!”
鸡咯咯咯哒喊了几声,它们之前在笼子里待了一天,现在忽然被放出来,各个拼命地往前跑,纷纷振翅准备高飞,也不管能不能飞高,但姿态是有的。
车主跑上去要追,可他越追鸡跑得越快,追了半天竟然一直鸡都没抓住。
他哭丧着脸喊鸡回来,可鸡理都不理他。
琤琤蹙了蹙眉头,也跟着去扑老母鸡,然而他刚靠近,那老母鸡竟蹭的一下踩着他的头往上飞,直接飞到树上去了。
苏惟惟看得哈哈哈大笑。
琤琤还没来得及郁闷,又有一只鸡踩着他的胳膊往上跳,之后更多的鸡围过来,似乎是知道他抓不住,故意过来气他。
——
隔壁的小区门口围着一群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琤琤懒得抓鸡了,便从他们腿间钻进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坐了下来。
“这位柯老是昔日知名的象棋高手,在我们国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年轻人你要想好了,你要是输了这10块钱可就没了!”
柯老在这附近设了象棋棋局,挑战者可以随意押注,如果柯老赢了,挑战者只要把押注的钱给柯老就行,如果是挑战者赢了,柯老则给对方10倍的押注金。
10倍的押注随便都是几十块,是以,来挑战的人络绎不绝。
可柯老设局以来,从没输过,柯老保持不败纪录,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挑战,渐渐的,柯老的棋局成了这附近人尽皆知的奇景。
所有人都知道,想赢柯老是不可能的事,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一押就是10元,莫非他真以为自己能赢这棋局?
周围不时有提醒的: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还是少押点。”
“对啊,先试一局,如果赢了再加注,没必要一上来就押10元吧!”
“柯老的棋局是在本市很有名,你难道以为自己的水平能比得过这样的象棋大佬?”
贺东霖撸起白衬衫的衣袖,露出精壮有力的手臂,他头也不抬,只手里捏着棋子,沉声道:“开始吧!”
琤琤盯着他的脸,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第47章
贺东霖坐下前套上一件黑色外套,原就高大的男人立刻显示出迫人的气势,引得周围群众频频张望。贺东霖整理好衣领,才气定神闲地举起象棋落下,对方一开始没把他当回事,下了几步发现他步步紧逼,攻势凶猛,不由也正了面色。
柯老很快被逼得额头出汗,贺东霖看似温和,可下棋风格却很强势,根本不给他任何回击的余地,在他没来得及回神时,已经把他逼到角落,正当他另辟蹊径,并为自己逃离困境而得意洋洋时,才发现自己已跌落对方设下的陷阱了。
“这是……真赢了?”
“赢了柯老?不能够吧?”
“不是吧?柯老这是第一次被打败吧?所以,柯老的不败纪录真的被终结了?”
“下一盘棋就拿到100块?这钱也太好赚了!”
柯老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莫名一哂,众人都以为他摆棋局是为了赚钱,实际上他不过是独孤求败,想找个能陪自己下棋的人而已,以前那些老伙计都知道他的厉害,各个咬牙切齿不肯跟他下,摆了几年棋局,终于被人打败,这心里不仅没失落,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柯老搓着手,笑眯眯道:
“你小子厉害!不知道你师承何人?”看样子多数是职业棋手,我国的象棋大佬很多,没有电能力也不可能打败他这个曾经的国手。
“我没正经学过。”贺东霖温声道。
柯老蹙眉,没认真学过那就是野路子了?难怪他的下棋风格有点捉摸不透,民间会下棋的人也有很多,能赢过自己,贺东霖肯定学了不少年吧?
“你学多久了?”
贺东霖沉默片刻,才笑笑:“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只是看你下象棋,觉得手痒,便随手试试,谁知……”
周围人议论纷纷,柯老咳了咳,暗暗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人也太实诚了,随便下下就赢了他?这不是打他脸吗?
柯老瞪他一眼,咳道:“来,再跟我下一局!”
周围有被柯老狠虐过的,当即嗤笑:“柯老,你还有钱输吗?”
“怎么没有?”他径自把贺东霖手里的十块钱又拿了回去,“喏,还是下注十块,我再跟你赌一把!”
众人喝倒彩,骂他老奸巨猾,贺东霖倒是没说什么,只眼眸低垂,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笑意。俩人又来了一局。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对弈的俩人身上,只有琤琤盯着离他不远处的男人,这男人长相出众,肤色不黑也不白,个子很高,腿也修长,后背宽阔而结实,琤琤不知为何,就想趴在这样的背上躺一躺,想让他背着自己,想跟这个男人玩骑大马的游戏,而男人刚才说话的声音,十分耳熟,就好像以前听过这样的声音,就好像这样的声音也曾哄他如梦,可是他们分明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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