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臾对宋建国的身份不太确定,但这人言谈之间很信任沈致远。不过,沈致远已经被她困在空间里了 ,所以她完全不担心这人反水。
“好的。”他小心地收了种苗和营养液,道,“最近有一些闲散的村汉在苗圃周围打晃,有几天晚上还发现了小偷。”
果然来了。
“我已经去派出所报案过了,就是——”
周臾想了想,挥手道,“没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我想做安防系统,建围墙将苗圃围起来,里面设摄像头和报警器。另外,研究室要加固,加锁。”宋建国居然还真就说了一整套的防御措施来,这可不像是个就近请的农民。
她玩味地看着他,道,“需要多少预算?”
“一百万——”
周臾心头邪火冒起来了,可又觉得和他生气没用。她道,“你先回去等着,我考虑几天。”
宋建国也没有坚持,规规矩矩告辞了。
钱啊,前债未清,后面又开始要求追加投资了。
虽然这个把月来买菜的总收入算算也有快一百万了,但根本顶不住这么花啊。
她将头耷拉在柜台上,死活没想明白,为什么别人有了空间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就她天天跟钱过不去了。
没等颓废几分钟,就该到开店的时间了,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阿姨。
周臾颓丧地开了门,劝说阿姨们别着急,再看着她们用抢的姿势将货柜上各种蔬菜清空,认命地去算钱。
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的货又没了。
周臾拿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出去,准备挂在门上。
“周臾——”
她抬头,看见周梅生站在不远的地方,周琦气呼呼地看着她。她顿了一下,沈致远被她关在空间里约莫有两天了,两天没回家,家里人也该找过来了。
她偏一下头,没回答,仍旧将牌子挂了上去。
周琦冲过来,道,“周臾,你把我哥弄哪儿去了?”
周臾心里冷笑,周琦这张嘴啊,她要不是生在一个好家庭被宠爱着,早就被人撕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应她,只看着周梅生道,“来都来了,进来坐一会儿呗。”
店里空荡荡一片,只留下一小半的玫瑰花在盛放。
周臾端了两杯果汁递给他们,道,“找我什么事呢?”
周琦迫不及待道,“我哥呢?”
周臾看一眼周梅生,道,“你就这么养女儿的呢?以前说我妈把我养得不好,我看你真爱其实也不怎么样呀。你看,都不知道尊重姐姐。”
周琦被气得满脸通红,但毫不示弱道,“你和爸这样说话,更没礼貌。”
“这证明咱们俩是货真价实同父异母的姐妹,都遗传了同样的劣等基因。”周臾又丢出来一句话。
周梅生好涵养,俩女儿吵得要翻天了,他也能老神在在的打量这小店。其实,按照他的身价而言,这店的规模太小了,并不值得研究。只他的视线从一楼看到二楼的时候,发现一个穿着极其宽大白衬衫的少年从楼梯上晃荡着下来。他光着一双脚,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叫道 ,“小臾——”
他的眼睛跳了两下,道,“周臾,那是怎么回事?”
周臾抬头,发现是顾明昭醒了,心里一阵叫苦。
这几天她掩盖顾明昭变回傻子的事情也挺辛苦的,没料到大意了。她二话不说,冲上楼,推着他进房间。
顾明昭呆呆地被她拉着回去了,抱着她的胳膊道,“饿了——”
大爷饿了,能怎么办呢?
周臾叹着气将他带去空间的宫殿里,摘了些黄瓜和番茄给他,道,“吃完了自己玩,柱子边绑着的人不要理,知道吗?”
他乖乖点头。
她这才略放心,准备离开。
之前一直昏迷着的沈致远其实醒了好久,这几天靠着吸收空气里的水汽还有吃附近的花瓣维持生命。好不容易等着周臾进来了,道,“亲,放了我吧——”
周臾恶声恶气道,“什么时候讲实话,什么时候放你。”
他一点也不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道,“我以前说的都是实话呀!”
“才怪!”她看也不看他。
这人的衣服被雷劈得破破烂烂,露出来的皮肤虽然白,但是有各种的伤疤。皮下的肌肉其实还挺好看,但可恶的是他的态度。一种无所谓的雅痞状态,好像目前的狼狈根本无所谓一样。更可恶的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脸给洗干净了,每次她进出的时候就对她笑得一脸心无芥蒂的样子。
这种男人,简直是皮厚的祸害,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嘿,是不是家里人找过来了?”他道。
周臾看着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算算外面的时间差,再看看你把顾明昭给送进来的着急样子,应该就是了。”他老神在在道,“周梅生找我倒是意思意思,但周琦特别喜欢我。她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不会罢休的,而我最后出门给她的交待是帮你跑腿办事。所以,她会缠着你不放的。”
周臾冷漠脸地走开,她才不要继续听下去,那家伙肯定是动歪脑筋要说服她。
沈致远看着她消失在空间里,继续抬头看天上那钢铁都市,有点懊恼道,“破门的时候表现得太兴奋了,被她看出来了。哎,应该再收敛一点的——”
周臾复又下楼,看着周梅生道,“我不知道沈致远去哪里了。”
周琦想说什么,周梅生按住她,道,“刚才那男人是谁?”
“顾叔家的那个傻儿子,在这边帮我干零活的,你不记得了?”说完,她又带点儿恶意道,“啊,你不记得也正常。离开我妈就去过你的富贵日子了,当然不记得老邻居拉啦。”
周梅生道,“周臾,我和你妈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大家都释然了。你不要用说这样刻薄话来模糊焦点。沈致远前天说出门帮你办事,结果到现在也没回家。没有短信,没有电话,甚至连电话都打不通。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周臾的意念本能地往空间里看了一下,沈致远那王八蛋正在悠闲地哄顾明昭,道,“你在吃什么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能分享一点吗?”
顾明昭单纯大方,还真就递了一根黄瓜过去,可走到半途想起周臾的话,又犹豫起来。
沈致远道,“你可以不走过来,把黄瓜和番茄从地板滚过来就行了。对,就这样——”
周臾能怎么回答呢?能说你便宜儿子正在哄一个傻子手里的东西吃吗?
她调整调整表情,很无辜道,“我知道有个算命看风水的先生,算得特别准。你要不要去找他帮你算一下方位呢?”
周琦实在忍不住了,拍着桌子道,“周臾,你再不说,我就要报警啦。”
哦,报警,好怕哦!
周臾笃定了沈致远不是个好人,心里略有点同情周梅生。帮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就不说了,末了居然连地球人都不是,图什么呢?
连带的,她一点愧疚的感情也没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周琦道,“你去报警试试呀,让警察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我试试呗。说不定这样就能把沈致远找到了,人找到了以后顺便通知我一声,我这边还有事情要找他处理。”
“什么事情?”周梅生道。
“不就是那个苗圃吗?”周臾半真半假道,“他跟我合作搞了个苗圃,现在卖的这些菜就是那边产的。质量好,味道好,卖得好,给你们酒店的都是便宜的批发价。他现在完全不管成本的事情,今儿苗圃那边的负责人才来找我,说出现了安保问题,要追加一百万的投资。一百万呢!我开店这么短时间,才挣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说完,她凑近了对周琦道,“我看你天天没事就找我麻烦,要真那么闲了,来店里干活吧。我保证帮你妈把你教得很有礼貌——”
周琦吓了一条,猛地退后一步,又觉得有点丢脸,上了半步回去道,“周臾,你又变着花样要钱。”
“对啊。”她不仅变着花样要钱,还想去抢银行,怎么样?
周梅生显出头痛的样子来,道,“你到底还差多少钱?”
“马马虎虎,算99个亿吧。”
周琦没说话了,周梅生也没说话了。小的那个以看蛇精病的目光看她,老的那个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见两人的表情,立刻堵着周梅生道,“你别想着去找我妈算什么女儿没养好的账了,主要是我也挺有本事的,能干下欠债一百亿的事来。一般人没这本事的——”
周琦又被气跑了,但显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临走叫嚣着,“我还会回来的。”
只是周梅生的反应有点奇怪,道,“爸爸直接给你钱是不行的,但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这回答,有点精致,她诧异地看着他,他却什么都没说,跟着周琦走了出去。周臾靠在玻璃墙壁上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周梅生,他走路的时候腰背挺直,风姿完全不输年轻小伙子。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能保养得这么好的不是没有,但不该是他这个从穷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毕竟,行立坐卧,这得是从小开始的教育和天长日久的训练。
而且一百亿的债务啊,他居然没有被这个数字吓瘫掉,反而说可以帮忙想办法。
这意味着什么?
周臾关店了,直接进了空间。
沈致远那不要脸的家伙,用嘴巴把地板上的黄瓜叼起来,三两口吃得干干净净。顾明昭仿佛看见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一会儿一根黄瓜,一会儿一个番茄地滚过去,投喂得非常高兴。
她就不明白了,那巡游者的精神体只不过是走了而已,为什么顾明昭会从一个安静的傻子变成一个小孩一样的傻子。这两人一气儿表演了十来分钟,直到沈致远吃饱了,表示不需要了,顾明昭还有点不太想收手的意思。
她将整个无聊的过程看完,这才走出去道,“沈少爷,你说你妈要是看见你这么狼狈,会不会哭?”
顾明昭见她来,立刻跟屁虫一样走过来,抓着她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小臾——”
周臾拍拍他,让他安静,他闭嘴了。真听话呀!
沈致远见她来,一点诧异也没有,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道,“当然会哭了,还要哭得惊天动地,顺便找你算账。”
“就是啊,为了辛辛苦苦养了你二十多年的妈妈,你也要保重自己,赶紧出去。所以,还是说老实话吧!”她蹲到他旁边,抬头看着天上那个依然显得非常忙碌,时刻有奇怪的飞船和机甲进出的空间站,道,“你看看,自由是多么的宝贵。”
“我相信我妈和我妹肯定不会放弃我的——”
“哦,那你亲爱的周叔叔呢?”
“这就不太好说了,毕竟他对我好也就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
“真现实,你可是享受了二十多年我没享受过的父爱呀。”
“嫉妒么?”
“一点也不。”她笑眯眯摇头,盘坐在石板上,“我爸今天说要帮我还一百亿。”
说完,她认真看着沈致远,道,“一百亿呀,周梅生有那么有钱吗?是不是还把你妈的私房钱给算上了?可那也没对呀,整个秦家明面上的资产也就才几百亿,怎么可能给一个女儿一百亿对不对?所以,你觉得他会怎么帮?”
“安慰你的口头话吧,再说了,他肯定以为你是疯掉了,谁会当真?”
周臾心里啧了一下,这家伙都到现在这个状态了,居然说话还滴水不漏呢。看来,是还没饿够了。她也不废话,直接又分出一连串的意念绳子来,将他的嘴巴给封死了。这下子,既不能说话,也不能进食物,看他能坚持多久。
办完这事,她拍拍顾明昭的头,道,“明昭啊,以后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你都不要理睬他。不给水喝,不给东西吃,话也别说。知道吗?”
顾明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白部分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蓝,纯净极了。他点点头,道,“好的。”
“真乖——”
“哈哈哈哈,她说真乖!她居然敢拍你的头说真乖!哎哟,明昭——”
“哎哟,还有那个什么,它长大了——”
一阵猖狂的笑声从一栋金属建筑里传来,带着穿透空气的气势从门窗的缝隙串出去,但又被一阵深渊似的精神力给拢了回来,让声音只在小楼里回荡。
“闭嘴!”明昭的精神体非常冷冽,其上的皮甲被不知什么东西撕得四分五裂,四肢上更有被不可名状的武器打出来的伤痕。他一边艰难地用手将伤口捏在一起,一边道,“你是怎么看门的呢?那么多海盗流匪开着大部队进来都不知道吗?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