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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不及深思,他用意念将光刃分出更多,光刃的速度更快,穿透一只又一只吠鸟的胸膛,鲜红的血落下来,在撕心裂肺的嘶鸣声中溅到卫桓的脸颊上。他们加快了攻击,飞扑、俯冲、撕咬、无所不用其极,但很奇怪。
  在胶着的战斗间隙,卫桓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发现了一点,这些吠鸟尽管凶猛无比,却没有一只真正伤害他,至多只是在厮缠中抓伤他的肩膀。
  光刃回归到他的身边,将扑到他眼前的那只吠鸟的胸膛劈开,又如同闪电一样滑至左边,跟随卫桓的操控将另一方向的吠鸟刺穿。
  太快了。
  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
  右上——左边——身后!
  疲于作战,已经分身乏术的卫桓忽然间听见一个声音。
  “9,6,1。”
  惯性意识优先于大脑。在指示下达的瞬间,卫桓的身体记忆迫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操纵光刃对准作战暗号指示的地方。
  暗号说的没错,战备组九号,六点钟方向,一名敌军。
  而他的光刃对准的,是扬昇。
  眼看着对方抬起手臂,轻轻摆动一下手掌,卫桓身后剩下的所有吠鸟统统散去,飞向天际,只剩下寂寥的羽翙声反复回响。
  “卫桓。”
  狂风骤起,扬昇侧颈间的紫色团风妖纹霎时间扩散,蔓延到他左侧的整个脸颊,连同他的双眼,都变成了紫色。
  “你还想骗我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吠鸟出自《山海经;中次三经》:吠多鸟,其状如枭,且有耳朵,其鸣声有如虎鸣。
  第33章 死生师友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尽管卫桓掏空心思, 拼了命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无论如何还是来不及。
  抬起的双手无力地垂至身侧,扬昇面前的金色光刃也消失, 回到他的手腕, 手铐般铐住卫桓。
  他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一个认罪的逃犯。
  已经无所谓掩饰了, 卫桓很清楚,这些吠鸟不真正伤害他的原因就是扬昇。这些都不过是扬昇布的一个局, 他根本不是要伤害他, 只是想让他进入战斗状态,暴露出作战习惯。
  和他并肩作战无数次, 果然, 最后是默契让他露出了马脚。
  “你为什么不说话?”扬昇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掌心蓄着紫色的风,“怎么,到现在了还在想应该编出什么样的谎话来瞒天过海吗?”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卫桓才发现,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扬昇真正生气的样子。
  过去的二十一年里, 扬昇永远是包容他惯着他的那一个, 永远是他放肆过后可以和他一起顶嘴背锅的人。无论他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扬昇嘴上说得多么狠,却还是会挡在他的前面,不会让他一个人。
  衣领被对方狠狠揪起,扬昇还是息掉掌心的风,一拳狠狠揍上卫桓脸颊, 尽管没有动用妖力,可身为毕方,他的气力天生优于人类,光是一拳就能打得卫桓脑子发懵。
  “你说话啊!”
  一拳,紧接着一拳。
  每一拳都用尽全力,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嘴角鲜血溢出。卫桓闻到了血腥味,可他竟感觉不到痛,只觉得难受,难受得快死了,喉咙发紧,好像有双手卡在那里,叫他不得动弹。
  好多话想说,可没有任何一句说得出口。
  扬昇将他抵在墙上,一只手握紧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挥拳过去,理智濒临崩溃,这么多年来的愤慨、怨怼还有失望,在这一刻如同泄洪般倾轧而出。
  越在意,越心痛。
  血堵在喉咙,卫桓忍不住咳出来,“扬昇……”
  恍惚间看见他脸上的伤,扬昇竟下意识停住。
  手指攥得发紧,凸起的骨节都被磨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眼睛狠狠盯着面前阔别七年的好友。
  卫桓就这么看着他,明明他的脸都不一样了,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可他的眼神没有变,和以前一模一样。
  就是这样的眼神,困住他这么多年。
  扬昇,你真是太他妈没用了。
  卫桓紧紧咬着牙,他试图开口,却见扬昇对着他,红着眼,笑出声。
  “七年,我找了你整整七年。”
  话音刚落,一阵紫色的龙卷风呼啸而起,平息下来时,周遭的景致已然变了,变成了一片宽阔的草坪,但天空是紫罗兰色的,仿佛被紫色的光罩住了。
  卫桓的背后没了墙壁,整个人倒下去,倒在一块草坪上。
  他们离开了暗区。
  倒在地上的卫桓试图爬起来,可很快被扬昇掌心涌出的紫色风流怼到了一棵树边,后背狠狠撞上去。
  一口血吐出来,滴在他新买的红色卫衣上。
  伸手想去擦,但手臂也被这狂躁的风流压制住,无法抬起。
  “你不说话,是想拖延时间等云永昼来救你?”
  扬昇冷笑一声,摊开手掌,掌心是一个紫罗兰色的风团,卫桓认得出来,这是他们的结界球。
  “他不可能进来。”掌心的结界球隐去,“这是毕方家的结界,只有毕方一族能出入。如果非要强行打破,他付出多少妖力去攻击结界,就有多少妖力反弹到他的身上。”
  “你死心吧。”
  卫桓喘着气,扬昇的风让他根本无法挣扎,也几乎睁不开眼。
  其实他也不想反抗,他甚至可以理解扬昇此时此刻的心情。
  倘若换做是他,恐怕会更疯。
  “你知道吗?收到殉职通知的时候,”他的神情忽然间冷漠下来,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我以为我要去替两个人收尸。”
  “我的父亲。”
  他走到卫桓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嘴角倔强地挂着笑,“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七年前,所有人都对他施以怜悯,在葬礼上眼含热泪地拥抱他,宽慰他,同用样的话束缚住他。
  [你以后就是毕方家的支柱了。]
  眼看着人们一个个将手中的白色花朵抛入坟墓之中,他竟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尽管他知道,那个撑起整个毕方,甚至是整个扶摇的男人,如今真的要长眠地下,再也无法站起来,替自己挡风遮雨了。
  人人都说扬教官重视卫桓甚至重于自己的亲儿子扬昇,因为自己的亲儿子不是攻击系的妖,无论怎么花心思训练,也不过是一个辅助,所以他选中了卫桓,将自己的一身本事教给他。
  这样的话,扬昇从小听到大。
  可无论流言蜚语如何,他一直看得通透,父亲对卫桓只是栽培之心,尤其在卫桓父母双双战死之后,即便他们来不及临终托付,但两家之间的情谊早已让父亲将他视如己出。
  就算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笑他不如卫桓受父亲重视,他也没有一刻怨过卫桓,他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小人之心,父亲是爱他的,卫桓也是他的挚友。
  他甚至从未想过哪一天要超过卫桓,变得比他更强。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和卫桓一起,一辈子为他做辅助,在危急关头将自己掌心的风送到他的手中,为他所用。
  然后看着他笑,看着他们一起赢。
  仅此而已。
  如此诚恳的一颗真心,二十一年来从未变过。
  [九凤卫桓叛敌了。]
  “不可能!”扬昇一口否决,“他不可能叛敌,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死都不会叛敌!”
  直到他看到人类敌军谈和时拿出的那枚九凤战徽。
  妖族的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的家徽,而九凤这样的军人世家,则拥有刻印着自己家纹的战徽,战徽代表这家族的荣耀,还有誓死的决心。
  卫桓父母死后,这枚九凤战徽传承到他手上。一旦交出去,就等于将整个九凤妖族的世代忠贞投入深渊。
  这是卫桓最珍贵的东西。
  “不可能……”扬昇依旧不相信,他几乎要失控,“你们去查,这一定是他们抢走的,一定不会是卫桓交出去的,阿桓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直到那则影像暴露到整个网络。
  每个人都在转载,即便如此扬昇都醒不过来,他发了疯一样去找他的尸体,没日没夜,去到边境峡谷的每一个缝隙,只要看到一个人,他都会抓住他们来问。
  “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在执着什么,或许就是最后那么一点点不甘心。他不甘心卫桓变成自己所不熟知的那种人,不甘心自己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失去他。
  那些日子里,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支撑他的就是唯一一个信念。
  他要找到卫桓的尸体。
  到后来他甚至开始被自己的妖力反噬,理智成为占了下风的那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妖化,失去控制,只剩下本能,没有任何自主的意识。
  活得像一个怪物。
  事情结束于他某天失控后错伤了一个无辜人类。
  他被同族人押回去,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肩上的胆子有多重。
  [你还有你妈妈,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妹妹,你要撑起整个家!]
  [一个叛徒而已,你为了他做了多少荒唐事!]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为千夫所指的他跪在自己父亲碎裂的命灵碑前,看着伤心过度住院多天的母亲亲自过来接他,为他鞠躬道歉,说尽好话,领他回去。
  那一天他们谁都没有展开翅膀,只默默地走在昆仑虚的路上,路上人很多,大家一如既往欢声笑语。扬昇远远地望着母亲,她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头发也白了,背影变得好瘦好窄。
  “阿昇,听说你在边境峡谷待了很久,我知道你很辛苦……”
  “饿了吧,妈妈给你做好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你妹妹也很想你,她最近都不哭了,很乖,不会吵到你。”母亲忽然间停下脚步,回过头。
  脸色苍白的她露出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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