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已经将他的父皇和孟氏分开了,但杀意不减半分,声音嘶哑,却隐透森然。
他杀意不改,却唯恐妻子不喜,她方才叫停了他,话罢急急解释:“阿箐,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邵箐轻轻拍着他的背,肯定道:“她受安王所指,险陷数十万大军于死地,按军法,罪不容赦。”
不管孟氏是什么原因,三十万大军难道就该为此献出性命吗?
另外还有魏景,安王的目标是魏景。
邵箐已问过安王谋算了,虽魏景不欲她担心轻描淡写,但她能猜测得出其中惊险。差一点,差一点魏景就被困死局,遭烈焰焚身。
她后怕不已,对孟氏母女安王更是切齿痛恨,这些人心思歹毒不择手段,身死正是罪有应当。
“可是,可是……”刚才妻子叫停了他。
邵箐轻抚他鬓角,将脸贴在贴着他的脸颊:“我如何就在意她了,我只在意你。”
她轻轻道:“夫君,我不想你变得和从前一样,我只想你越来越好。”
柔情细语,如同一泓清泉,流淌过他的心间,魏景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侧耳静静听她说着。
“她们瓦砾,你是珠玉,如何能因瓦砾而损伤珠玉?”
她握着他的手,捧在自己心上:“她们做错了事,自死不足惜,但我不许你用她们的错误惩罚自己。”
魏景知道妻子在说什么,他也知道刚才自己状态很不对,急道:“阿箐你放心,我再不会。”
他连忙保证:“我不剜她的目,我直接命人杀了她。”
魏景声音恢复清明,音调语速也和平时差不多,冷汗不再冒了,他终于缓过来了。
太好了。
邵箐大松一口气,悬在半空那颗心终于放回地面,轻轻“嗯”了一声,道声好。
见状,魏景也轻快了些,转念一想,为了这些人让妻子担忧实在不该。他知她在意什么,轻轻道:“阿箐你放心,我再不会让你担心的。”
邵箐自然信他的,且这世上也没有第二对孟氏母女了,她柔声说:“好。”
夫妻交颈相拥,室内气氛重新和缓,久久,待魏景心绪彻底恢复平和,邵箐忽想起一事。
“夫君,那傅沛呢?”
她想起的正是傅沛,魏景和舅舅傅竣的感情是非常好的,傅沛是孟氏的儿子,更是傅竣的儿子,还是仅存的唯一儿子。
孟氏的所作所为固然令人憎恨,但她不能代表傅竣,更无法抹杀舅甥二十年的感情。
果然,魏景沉默片刻:“若有机会,便救回来。”
舅舅唯一血脉,若是几个月前知悉,他必会尽一切努力将人救回来。不得不说,孟氏冲淡了他这一份心,甚至无法避免生了排斥。
傅沛事发当年十岁,不过是虚岁,他周岁才刚过八岁生辰没几天,现在十一岁多。年纪小,饱受苦痛,且作为人母,孟氏只怕不会在幼子面前暴露狰狞一面。
不过就算有什么也无妨,当他不被所谓亲情蒙蔽双眼之时,谁也翻不出花样来。
诸般念头闪过,最终舅甥感情压倒一切,魏景还是决定,有机会就救回傅沛。
邵箐闻言却拧眉,那就有些棘手了。
既然要救,总不能救个仇人回来,魏景若杀了孟氏傅芸,不管为了什么,一个杀母之仇跑不掉了。
魏景淡淡道:“无妨,这事不难。”
杀人不过头点地,还痛痛快快,免受折磨,转念一想却是便宜孟氏那毒妇了。
有太多太多表面听着仁慈,实则教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魏景并不打算和妻子详细说,只邵箐转念一想也隐隐猜到,她觉得更好,杀舅母表妹,很容易成为一个攻讦点。
他复仇的同时,也是奔着九五天下去的。
“不过些许谣言,能耐我何?”
魏景并不在意:“自古成王败寇,所谓青史,不过王者所书。”
理是这个理的,这不是还有野史么?很多时候野史比正史更让人感兴趣呀。
邵箐轻轻触摸他的眉心,手指下的肌肤舒展,她印上一个吻,笑道:“我夫君运筹帷幄,文治武功,自然是要流芳千古的。”
她不知道,她说这话这一刻,神色中流露出一种近乎骄傲的神采,夹杂爱恋,白玉般的面庞隐隐生辉。
魏景移不开眼睛,胸臆中有什么翻滚着,所有烦嚣恨怨在这一刻远离了他,他目光柔和似水,轻轻道:“好。”
他紧紧拥抱着她。
他还有她。
……
魏景正房的左稍间加设了书案,次日处理公务他就在此处,不过他尽量争取在妻子休憩的时间把事务处理妥当。
邵箐午睡,他守了良久才站起。
出了正房,立在廊下,灰蒙蒙的天际,一粒粒细碎的雪花飘下。
他冷冷道:“将孟氏傅芸移出石牢关起来,废了孟氏手脚,再断了傅芸右手右脚筋络,门锁铸死,任何人不得与之交谈。”
手足皆废,人只能瘫着,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褥疮,肌肉萎缩,无医无药。仅有一手一足的傅芸,看是如何照顾母亲的。
若再不得劲,后续“病死”无妨。
“是!”
韩熙亦目泛冷意,利索应喏,领命亲自去办。
寒风卷着初雪,灌进廊下,魏景衣摆猎猎,片刻,他转身入房。
房门掩上,春闺暖意融融,将冬寒彻底隔绝在室外。
第123章
自那日后, 魏景就再没在邵箐面前提过孟氏母女, 仿佛这二人从未出现过。
邵箐也不问。
不过有关消息,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话是弟弟邵柏带给她的。
“……已移到在府里一处空院子关起来了, 韩都尉押过去的。”
邵柏自随庄延学习政务以后,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来去匆匆孙氏都轻易见不得人。但自从姐姐受伤后, 他每日都抽出时间来探望陪伴。这小子人后偷偷红了眼眶, 在邵箐面前却眉飞色舞,每日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给说一遍。
今日说起这事,他对姐夫魏景一脸崇拜:“殿下宽宏仁厚, ”随即愤愤:“那对母女却是不配,她们如何敢辜负殿下恩义?!”
魏景本人,三十万大军,还有他的胞姐。
邵柏看一眼正微笑听他说话的姐姐, 心里难受,愈发切齿这母女二人。
邵箐眨眨眼睛,她能断言, 这孟氏母女的惩罚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不过这样也好,一个赏罚分明却仁厚的君主, 绝对比嗜杀虐杀的好太多了。
孙氏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那日地牢魏景那模样, 她至今回想仍心惊胆战。
不过母女二人默契闭口不言,孙氏抚了抚女儿的腹部,笑道:“要四个月了, 这衣裳很快要穿不上了。”
孕中期,肚子该很快鼓起了,而不是现在穿衣后完全不觉。
邵柏兴奋:“待外甥出生,我就领他出门耍去!”
从前被压制得狠了,他现在反生出更多的少年心性,不过在外头他很老成,只在母姐跟前坦露。
邵箐好笑:“你怎么就知道是外甥了?不能是外甥女么?”
邵柏偷偷瞄了孙氏一眼,挠头:“也对,那外甥女我也领她出门。”
姐弟二人笑语,孙氏一直含笑看着,闻言啐道:“你这小子净胡说,当心我外孙子听了生气!”
邵柏犯难,咋说都不对头,他只好嘿嘿笑两声给糊弄过去了。
“说什么呢?”
娘仨欢声笑语间,魏景回来了。他就在隔壁稍间处理公务,撩帘进屋正见妻子的笑脸,他神色更柔和了几分。
“夫君?”
“嗯。”
邵箐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魏景直接挨着妻子坐在榻沿,对面邵柏像装了弹簧一样,瞬间就跳了起来。
“殿下。”
魏景颔首,让他坐下,妻子的胞弟他一向照顾,温言问了几句职务上的事,又循例训斥一番。
邵柏腰背挺直,正襟危坐,认真回答问题,又仔细听了训斥,忙不迭大声应是。
实话说,魏景这姐夫兼主公,在他心里比老子有威信太多了。
邵箐微笑,侧头靠在魏景肩膀听着。
她也挺无奈的,他一来,气氛立即转严肃,没办法,他威仪太足,连孙氏也拘谨。
不过孙氏拘谨归拘谨,她也更乐意让女儿女婿相处,等问话暂停,她便笑着领儿子回去了。
平嬷嬷几个自觉退下,屋里就剩下夫妻两人,邵箐低低笑着:“二郎这小子怕你得很,你一来他就拘着了。”
魏景倒不以为意,话说在他面前不拘束的还真没几个,侧身拥着妻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嗯,我们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邵箐想了想:“先沐浴好了。”
她爱洁,天凉也日日沐浴,从解衣洗擦到换衣,魏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修长的大手,指尖却粗糙,力道很轻柔,细细为她解开衣带、外衣、外裙。熏笼内的炭火挑得旺旺的,邵箐一点都不冷。他牵着她的手,略腾开片刻,嘶嘶索索的衣料摩挲声后,一具温热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
当视线不在明亮时,其余感官真的格外灵敏,从这些日复一日在他看来不过寻常的小动作间,邵箐能很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珍视怜爱。
她侧头,脸贴着他的颈窝处,静听血脉噗噗跳动的声响。魏景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双臂微微用力,二人浸进温热的水中。
邵箐其实觉得,自己也能洗的,但他不乐意,只好随他去了。
那只掌心粗糙的大手,执起巾子细细揩过她的肌肤,到她腰间时顿了顿,巾子松开,掌心覆在她微隆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