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往平阳城而去,此时她满心欢喜,以为这回夫妻父女之间,怎么也得小聚些日子。
但接近平阳城后,她发现似乎有些不对。
气氛很紧张。
疾驰的哨马进出不断,不断有小股的军士匆匆而过,戴甲整齐,神色肃穆。
刚刚才取下豫州四郡,不是正处于间隙调整期吗?
怎么回事?
“阿箐,我只怕暂无法多多陪伴你和姁儿了。”
邵箐看向他。
“安王遣使并幽青徐,联合济王王吉周洪及并州十一势力,盟军八十万,伐我。”
济王答应了安王,王吉也是,并州也有大半军阀应承此事。因魏景虎视眈眈,结盟极迅速,各家已经动了起来。
由于幽州甘元的装聋作哑,与安王预期的百万大军有距离,但也不少了。
足足八十万。
魏景眸中笑意未褪尽,声音也轻缓,邵箐闻言却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突然联军了呢?
八十万盟军,对阵魏景五十万南方军,足足多出三十万大军。
她心乱如麻,本来这一州一州打过去很稳妥的,无人兵力能及得上魏景,他谋臣不缺兵多将广,征战经验又极其丰富。
可,可现在……
八十万大军,差不多整个中原及北方都联合在一起了吧?
“这安王!”
邵箐心乱如麻,连声痛骂安王,魏景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盟军虽兵多,然各有其主,这不如我,你别怕。”
他声音沉稳,神色平静,黝黑深邃的眸底深处,闪烁着一种熠熠的光芒。
战意昂扬。
在确定了这个消息后,他非但不惧,反而又一种鼓灼在随血液奔涌,冲刷着他血脉。
这是一场风云色变的对战。
然却也是一场决战。
此一战,足可定乾坤!
魏景不是第一次面对类似的大战。第一次他年不满及冠,痛击鞑靼,教后者二十年内无南侵之力;第二次,他一举破朝廷六十万围剿大军,教后者心胆俱裂,再无犯他可能。
他浑然不惧。
“阿箐。”
魏景声音依旧平静,微微昏暗的车厢中,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厉光。
“此战若胜,大局即定。”
并冀青徐兖,五州尽归他手。
而司州,届时不过他囊中之物,探可取之。
将仇人千刀万剐。
这大楚江山,也将悉数易主。
作者有话要说: 定乾坤之战,难度很大,会比以前都难打啊,魏同学加油!!
第142章
周洪点兵十八万, 安王十五万, 济王二十五万,王吉八万, 还有并州诸中小势力十数万,人人倾尽能倾之力,全力赴此一战。
可见北方诸侯对齐王之忌惮。
盟军已陆续南下, 逼近豫州, 从豫州下邑至兖州谷平一线,汹汹而来。
哨马快如流星,在平阳城四门疾驰进出, 传递前方哨报及魏景军令。
一切在密锣紧鼓布置着。
魏景再次调动南方守军,驻与司州东南接壤的豫州、荆州防线。
据闻安王曾借周洪之手,向皇帝试探合兵伐齐。然皇帝固然欲除魏景而后快,但和叛军联手?天子尊严何在?将来人痛斥一番打了出去。
朝廷虽被济王桢泉军打得节节败退, 司州防守都绷得极紧,但兵力还是有的,魏景大战之前, 少不得先解决后顾之忧。
他忙里抽闲出城迎接妻女,回来后不得不再次投身军务, 通宵达旦。
邵箐也是,备战紧急, 她和寇玄等人一抵达,立即各自忙碌开来。
等将手头的事堪堪理清,王经告诉她, 魏景半个时辰来过,见她正在议事就先回去了。
诸事已大致议定,五更点兵,他将离开平阳,率军迎敌。
此时夜色沉沉,已是子末时分。
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就出城了。
邵箐疾步往回,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了,越跑越快。
进了早收拾好的正院,忽听见一声“哈哈”的笑声,稚嫩欢乐,夹杂着男人低沉笑语:“姁儿在家,要听阿娘的,可晓得了?”
魏景回来时,姁儿半夜醒了刚吃饱肚,他舍不得闺女,抱着逗着哄着,反倒越哄越精神。
他躺在榻上,白嫩嫩的小女娃坐在他的胸膛,小脚丫就搁在他下巴旁,他作势凶狠,轻轻咬了一口,姁儿怕痒,哈哈大笑。
一身玄衣,黑豹般矫健有力的男子,就这么眉目含笑哄着他的小女儿高兴。
慈父柔情。
邵箐漾起笑意,见父女看过来二人面露欢喜,她挨着坐过去,一人亲了一记,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又摸摸孩子爹,柔声问:“怎地不歇一歇?”
魏景精力充沛,笑:“我不困,也不累。”
他坐起,将闺女抱坐在左臂弯,右手拥着妻子,“委屈你和姁儿了。”
邵箐携女北上,何尝不是渴望和他小聚,可惜不过短暂几天的各自忙碌,他就得离开平阳。
邵箐头挨着他的右肩窝,姁儿偎在另一边,这种和母亲同时相依的经历让她很惊奇,瞪大眼睛挨挨蹭蹭。
摸了摸闺女柔然的发顶,邵箐低声说:“这如何就委屈了?”
她只期盼他平安。
每次出征前,都是这个不变的朴质念头。
盟军势大,来势汹汹,她更忐忑,搂着他窄腰的手臂收紧,她抬起头:“我和姁儿在家,静候夫君凯旋。”
魏景如何不知她?
薄唇覆盖两瓣樱红之前,他低低应道:“好。”
五更出城,魏景还得披甲。
邵箐唤来乳母接过姁儿,亲自伺候她的夫君沐浴梳洗,束发更衣,披上一身边缘已微微泛红的明光环锁铠。
“等我回来。”
有力的臂膀,将母女二人锁进胸膛,隔着冰冷的铠甲,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最终他松开手,转头大步离开。
邵箐急追几步,看他英武身姿消失在忽明忽暗的月亮门中。
誓师祭旗,大军开拔,戈旗如林,沉沉的声浪撼动人心。邵箐伫立在城头,久久凝视,黑压压的海潮漫过原野,往东北方推移开去。
……
过黄河,入兖州,浩浩荡荡八十万北方盟军,驻下邑谷平一线,虎视齐王刚取下的豫州四郡。
墨蓝天幕明月高悬,平原上营帐篝火望之不绝,安王登上瞭望塔,环视己方大营,最后将视线投向前方。
魏景率大军应战,驻崎岭扶昌一线。
“敌我兵力悬殊,此战必能击败齐王。”
安王缓缓地说。
他一身锃亮乌金锁子甲,腰悬宝剑,目光湛然,意气风发。
他也确实该意气风发。
既是结盟共同抗敌,那战策及行动必须保持一体化,这是共识。强敌在前,诸侯摒弃前嫌,有商有量。只是人多了,总需要一个中心者互相协调。
作为联盟发起者的安王,很自然就充任了这个角色。
在这种情况下,他已隐隐有八十万盟军统帅的趋势。
他在洛京夺路狂奔,如丧家之犬时,谁又曾想,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能重攀巅峰。
安王冷冷看了司州方向一眼,昔日之辱,他必如数奉还。
“洛京至今,不过年余。”
不管是皇帝,还是那魏景,只怕都始料不及吧?
玄衣广袖,衣带飘飘,皎洁的月光下卫诩眉如墨画,面似冠玉,他笑:“确实如此。”
安王闭目,长吁一口气,睁眼看卫诩,目带感激:“得谨之为挚友,此生足矣。”
卫诩并不是投他的谋士,而是安王数度拜访,二人观感颇佳互为挚友,这才出山相助的。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的不懈努力,方有今日的生死之交,全力襄助。
卫诩看安王,微挑了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