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甄打断他:“我是真觉得青丘这地方不错,至少比梅城好。”
风步初压抑不住怒气道:“你不要说这种话,我难道还能扔下你不管吗?”
风甄长叹道:“我不是为了安慰你,也不是故意逞能,刚刚表现的不乐意,那是你哥我在表演欲擒故纵啊傻小子!”
风步初:???
风甄:“唉,你不知道,咱们家那个老糊涂准备给我招亲啦。”
风步初:“招亲?”
风甄淡淡道:“嗯,招亲,条件合适的话,也可以招赘。”
风步初震惊道:“爷爷他怎么这么糊涂!我入了霖云派,家中唯一嫡子就是你,他是要让风家绝嗣吗?”
风甄懒洋洋道:“谁说风家不能生了?这不是还有你嘛。”
风步初一噎:“我不生。”
风甄长叹:“其实吧,他一开始说要给我招亲我还挺高兴的。你小子当道门大师兄当惯了,整日受女孩子追捧,根本就不知道你哥我在老家找亲事有多难,有你这颗珠玉在前,我那婚事是说一门吹一门。”
他语调一变:“可错就错在他广而告之,把外乡人也给招来了。若那群外乡人中有一个发现我的体质问题,到时候不止给我,给风家,甚至给你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大麻烦。”
“你为什么不把那件事告诉他?我如今已是元婴修为,你不必再顾及我!”
风甄:“你说当年娘为什么要瞒住他?还不是知道他好大喜功,目光短浅。若告诉他,你我怕是终有一日要死在自己人手上。”
听到这,李迟意跟尉铮对视一眼。
风甄的体质果然大有问题,这个秘密甚至会连累到他的兄弟,风甄不信任他爷爷,所以才出此下策——在他眼里风家已经不再安全,正好有人来梅城寻找风步青转世,于是风甄冒险一搏,便跟着他们来了青丘。
风步初颇不赞同:“青丘又是什么好地方?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那个狐王对所谓的风步青转世居心不良。”
风甄:“那你告诉我,你被狐王当做风步青掳到青丘,他待你如何?”
风步初默了默:“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对你又可有冒犯之处?”
风步初苦笑道:“发乎情,止乎礼。”
风甄笑了笑:“他对你好,那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既然我被证明就是老祖宗的转世,那么白月矜对我的态度只会更好。”
“娘亲捂着我们俩的秘密捂了一辈子,若能有狐王庇佑,一旦被暴露,以后也不必担心会有居心叵测之徒闻风而来,加害你我了。”
风步初:“那若有一天,狐王不愿意发乎情,止乎礼了呢?”
风甄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我装傻充愣,叫他白爷爷一辈子呗。认个爷爷还不容易?”
风步初还欲待说些什么,风甄却强硬道:“想想娘,想想你自己。”
水晶球的雾气重新出现,两人对话的声音也愈发模糊,隐约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最后归于悄寂。
两人看着浑浊的水晶球,一时默然无声。
尉铮忽然轻笑道:“看岔了,没想到这风大少还挺有心计的。”
李迟意喃喃道:“总感觉他跟白月矜之间要栽一个。”
尉峥:“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李迟意:“不,以前我担心他要栽在狐王手里,现在我担心狐王栽到他手里。”
水晶球里的那个风甄,完全不像那个舔着脸喊白月矜爷爷的怂包少爷。李迟意想起在梅城城外树林里那个眼神清澈锐利的风少爷,终于确认当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不解道:“你之前说他是容灵之体,无法修炼,只能吸收灵力。但刚刚风甄说他跟风步初都有体质的问题。可风步初明明可以修炼,境界也比风甄高。这是为什么?”
“也许风步初是另一种体质问题。”尉铮不甚在意地说。
李迟意迟疑地点点头,他直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始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并莫名产生吃了亏的错觉。
尉铮含笑看着眼前少年,这小孩儿在某些事情上迟钝得让人发指,但另外一些事上又敏感得出奇。好在自己总有些办法引开他的注意。
“你好像又变高了。”
“啊?”李迟意心慌意乱地站直身体,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快到对方眉毛了。
他现在瘦瘦长长的,像是迅速发育而导致身体消瘦的少年,尉铮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他的腰:“个子足够了,还要多吃些东西,补一补肉。”
李迟意本能地摇头,开玩笑,他还能长得更高!至于要高到什么程度?
总之必须要比尉峥高。
尉峥看出他不乐意,不住莞尔道:“放心,但凡孩子在你腹中一天,你就有一天的机会身高超过我。”
一提到孩子,李迟意心中警铃大作: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提那孽胎?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而允许那孽胎出世么?
心弦紧绷到一定程度,他自己就动手去拨了:“其实,狐王还跟我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尉峥:“什么?”
“他让我提防你……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取出这个孽胎?”
两人开诚布公的这一刻,男人的笑容微微一滞,神色终于不再那么惬意,而变得认真起来。
尉峥:“你想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李迟意心道废话。
“当然是真的。”
“不想。”
少年脑子一热:“你!”
“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就算是不愿意,我也会帮你达成。”尉峥静静地看着李迟意,他的眼眸沉静而专注,“不过,我也会尝试劝说你留下这个孩子。你若能改变心意,我一定非常高兴。”
李迟意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尉峥的态度如此坦然,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无论如何,请尉前辈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李迟意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了你会帮我取出这个孽胎。”
尉峥面色如常,点点头:“那你也不会介意我尝试劝说你罢?”
李迟意冷笑:“那要看你怎么劝了。”
譬如故意激怒狐王,使其消极医治这种手段,若是让他发现,以后便是生下这个孽胎,也不会让它好好活着!
腹中孽胎忽然感觉到他的杀意,不安地翻了个身,又让李迟意惊出一身冷汗。尉峥早已熟悉他胎动时的反应,不分由说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断输送灵力。
好一会儿,李迟意才缓过来,咬牙切齿道:“孽障!”
尉铮没有答他的话,用灵力探入李迟意的体内,温柔地拂过蜷缩在道胎里的孩子,胎儿捕捉到那一股灵力,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美味似得,一口气将它吞下。
一股灵力被吸收干净,这小家伙还不满足,张开小小的四肢,仿佛在无声地讨要着什么。
尉铮:……
李迟意倏地睁开眼,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你刚刚做了什么?”
尉铮轻咳一声:“大概是他自知离死期不远,要做最后的放纵……咳,挣扎罢?”
李迟意:???
“总之,你的厄……病,可能是提前发作了。”尉铮摸摸鼻子,面不改色道。
熟悉的感觉涌上某处,李迟意脸色阵青阵红,咬牙道:“你故意的。”
尉铮堂堂一个出窍期的大能,活了上千的岁数,对着眼前这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儿,本该老成持重,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如今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回:“阿意,你错怪我了,这并非我本意。”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总之,还是先纾解要紧。”
李迟意于此事面皮极薄,前两次黑灯瞎火还好,这次发作时连太阳都还没有落山,这根本不是他能接受的时间点。此刻听到尉铮的建议,他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道:“不行,这简直是白日宣淫!”
尉铮目光闪了闪,缓缓道:“若要拖延到晚上,只怕发作起来更加厉害。”
风吹过李迟意的脸庞,此刻连头发丝拂过也带着难以言喻的酥麻痒意,李迟意只僵持了一小会儿,便败在了腹中那孽胎的折腾下,一声不吭往之前狐王安排的那件小茅屋方向飞去。
推开门,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随手抓起放在案几上的那壶茶一口灌入喉头。
清冽的味道让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转头,正好看见尉铮推开门走进来。
那人背对着阳光,烂漫的天光山色被他挡在门外。
逆光下,俊美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太清,空气里翻飞的微尘折射出散漫的光芒,一片朦胧中带着无声的温情。
李迟意怀疑是自己烧糊涂了,才会觉得一个男人长得非常好看。
接下来他想了想,忽又觉得被一个好看的男人睡了,反过来看,也可说是自己睡了对方。所以这笔账算起来,还不是太亏。
这样勉强说服自己之后,他甚至在等待对方过来的间隙,用目光描摹了一会儿那张俊美脸庞上利落的线条。
尉铮却并没有按他所期待的那样走过来,他迟迟没有动作,忽然道:“我看到那只小狐狸对你求偶,你拒绝她了。”
李迟意:???
尉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李迟意感到自己真的快要烧起来了,他敷衍道:“不知道。要有主见,还要天资高点儿的。”以免自己黑发人送白发人!
“还要好看的。”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看到尉铮嘴角扬起一抹戏谑,那笑意稍纵即逝,快得像是错觉一般。
李迟意自言自语道:“林铃师姐不错。”
尉铮:……
某人陡然生出一点点危机感,问了一句:“林铃是谁?”
“当然是我师姐。”李迟意心生不耐,紧紧地盯着他。
这无声的邀请显得有些笨拙,尉铮却敏感而准确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催促含义。
他在对方热切而毫不自知的目光下走了过去,捧住对方的脸颊,轻柔地吻了上去。
李迟意蓦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不算初见时那一次糟糕的经历的话,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第一次唇齿相接。
都是皮肉间的接触、舔舐,但接吻和其他疏解欲~望的方式显然是不同的。
这是两个极为亲近之人才能做的,温情的表达方式。
李迟意心想,现在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倒显得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