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两人沿袭过往习惯,仍以厚布蒙面,却遇上了蒙面与否毫无差别的敌人。
邓苍生慌乱之中,勉强明白了自身处境。但人惊慌起来,难免胡思乱想。他甚至想起那天夜里,自己仗着雷损、苏梦枕等人正在附近,口出狂言嘲笑朱小腰,现在龙王捉住自己,没碰任鬼神,一定是为朱小腰出气来了。
他这么想的时候,任鬼神亦看清了那个黑色身影。他起初未注意邓苍生那边,还以为自己与五湖龙王打的难解难分,正觉意外,忽听惨叫连连,赶紧望向惨叫传来的方向。
此时,司马废、司空残废迅速接近石桥,出手拦截马车。他们高大威猛,身法却十分轻捷,晃动之际,踩着桥边护栏,扑向那辆千疮百孔的车子。苏夜急于出去解决他们,不愿和邓苍生多说,冷笑一声,催动先天真气。
邓苍生手指咯咯作响,几个弹指的时间,却和几个时辰一样漫长。他疼的冷汗涔涔而下,忽觉一阵难以言喻的寒冷与剧痛,同时听五湖龙王道:“雷损为了练武功,自行去除两根手指,用木制的手指替代,令招式更具威力。你是他下属,为啥不向他学学?”
说到最后一个字,邓苍生惊叫着向后跌去,无法控制身体。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右手从车窗里抽了出来,但手上血肉模糊,鲜血喷涌如泉水。
他的拇指、食指竟被五湖龙王硬生生拔掉了,留下两处惨不忍睹的伤口。与此同时,龙王震断了他右臂经脉,臂中流转的内力瞬间狂涌乱走,堵塞臂上穴道,使他整条手臂失去知觉。
痛感消失,他的心却沉入了万丈深渊里。他一身武功,全在两只手上,如今右手废去,武功相当于打了大半折扣。从此往后,他要如何在江湖上生存?
邓苍生尖叫着,叫的像个小姑娘,向后跌入溪水,令桥上人人侧目。他们终于明白过来,发现五湖龙王就在车上。任鬼神击破车顶,令这个可怕的人物现出真身。邓苍生已成第一个牺牲品,谁会是第二个?
他们来不及猜测事实真相,亦不知自己是否陷进了对方的陷阱,各打各的算盘。自从龙王力战关七,打塌了一座三合楼,他们就把她列进神秘高人的行列,一见她的面,气焰就情不自禁弱了三分。
任鬼神一边对付夜刀,一边对付沈落雁的夺命簪,一边眼睁睁看着邓苍生遇难,神情复杂至极。忽然之间,夜刀力道陡增数倍,他眼前黑雾翻涌,举目所及全是黑光,顿时大惊失色,二话不说弃友而逃,足底用力,人向后飘出数丈远近。
他逃脱了刀光笼罩范围,别人却没这么好运。黑光闪烁不定,如同一条活蹦乱跳的游龙,四下游走。它并未追逐任鬼神,也未追赶连滚带爬,向远方奔走的邓苍生,而是当空蜿蜒转动,刀势重心转换位置,迎上了两大神君的金鞭。
同样是用刀,苏夜与五湖龙王的刀法截然不同。
司马废应对苏夜时,感觉刀招轻盈灵动,自己成了笨拙的胖子,竭力乱蹦乱跳,仍然打不中自身边擦过的雨燕。五湖龙王却根本不在乎他怎样蹦跳,刀光犹如噩梦,当头压下。他头顶乌沉沉黑云翻滚,辨不清刀锋指向哪个地方,只得奋力舞动八棱金鞭,护住头胸要害。
任鬼神看清局势,当场作出生死攸关的判断,及时逃之夭夭,才能毫发无伤地逃离桃花林。司马废、司空残废反应较慢,身法亦不如他那样灵活,一被夜刀缠上,便是厄运加身。
单就武功而言,他们尚不如顾铁三和赵画四。顾、赵死于非命,他们支撑的时间只会更短。
马车侧畔金光闪现,仿佛金蛇狂舞。鲁书一不甘寂寞,从桥底跃上桥面,刚一露头,便感到沉重至极的压力,看到了飞龙般的黑色流光。他暗叫不好,迅速缩回石桥底部,紧紧贴着青石。
他缩回之时,桥上一声锐利清响,响彻整片桃林。苏夜一刀击断司马废的金鞭,再一刀撞开他护在身前的双臂,最后第三刀刺穿他心脏,顺手扣住他肩膀,把他摔出了石桥。
邓苍生随便把手伸进马车,得到失去两只手指的凄惨结局。任鬼神不顾身份,奔逃而去。司马废照面不过七八回合,已是鞭毁人亡。参与这次行动的六大高手,转瞬一伤、一逃、一死。活着的人心里怎么想,不问也可以知道。
其他人犹可,鲁书一、燕诗二把五湖龙王当成和师父不相上下的人物,见到她之后,警惕心比常人更盛。
鲁书一见机较快,藏身石桥之下。燕诗二正要大开杀戒,与同伴一起围攻马车,却看到了同伴的下场。他无路可走,心下又无比惊讶,手头自然慢了两分,抬头望去时,恰见司马废胸口血流不止,摇摇晃晃地倒翻下桥,坠进溪水。
而五湖龙王隐于刀光当中,卷至司空残废身边。司空残废大为恐惧,横下心来,硬是挨了沈落雁一记金簪,抽身往桥底跳去。
他上半身刚离开石桥,后心就传来沉重的一击。那一击雷霆万钧,好像有人拿着千斤以上的大铁锤,狠狠给他来了一下似的。他口中立即尝到鲜血的滋味,又腥又甜,连双眼都浮出了红丝。可他没有死,他横飞向溪畔,重重摔在地上,竟摔出了一个浅浅凹陷。
他还活着,他还爬的起来。他忘记了自己的金鞭脱手而出,蟒鞭缠在栏杆上,空着双手爬起身,逃向远离马车的地方。
他摔出凹坑的一刻,不远处一株参天大树后面,突然人影闪动。一个高高瘦瘦、身后背着破旧包袱的人,转身就走,看都没往后看一眼,仿佛那里有致人死命的瘟疫,逼迫他尽快离开。
司空残废看见了这个人,几乎喜极而泣,用嘶哑的声音连续叫了好几声,希望对方回来救他。然而,天下第七就像听不见,身影一闪再闪,转眼去的远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下第七的名字,来自于他自认天下武功排名第七。他离开是非之地时, 速度亦快的像是天下第七名。
溪水原本十分清冽, 此时已被鲜血染红。十多匹骏马争先恐后, 急着跳往岸上,其中三四匹踩中了摔在清溪里的司马废。但司马废胸口中刀, 毙命极快,任凭马蹄踩来踩去,一动也不动。
司空残废上一次受这么大的惊吓, 还是直面金风细雨红袖刀的时候。他喊不住天下第七, 向前奔了几步, 忽听背后五湖龙王一声长笑,冷冷道:“你接我一招不死, 也算不容易了, 你滚吧!”
话音未落, 黑影纵跃如风, 掠向仍在两名骑士中间,心下犹豫不决的燕诗二。
燕诗二习练的剑法, 名叫“飞星传恨剑”。他们六个师兄弟不但勤于习武, 而且各具文才。
鲁书一自行创出一件法宝, 模样如同一卷竹简, 平时他身边带着书本, 充满了文人气质。燕诗二剑法更加过分,直接化用秦观的《鹊桥仙》。不过,他用起剑来, 没有半点“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气质,倒是与冷血很相似。
顾铁三、赵画四分别选中铁手与追命。燕诗二用剑,所以命中注定的对手是冷血。
众所周知,冷血用的剑没有剑鞘、没有剑锷,犹如一条带锈的铁片。但他的剑法神勇狠厉,正像他的名字那样。燕诗二练剑时,也神勇,也狠厉,对敌人也招招拼命,剑剑狠毒。
问题在于,看起来拼命,不见得真能拼命。燕诗二向来很爱惜自己,非常看重自己的性命。如果敌人比他差,他拼起命来,自然得心应手,荡气回肠,狠的无以复加。然而,等他碰上当真需要拼命,或者拼了命都换不回敌人一条命的情况,就得考虑再三了。
金剑离马腹只有毫厘之差。剑光忽然一闪,以逃命般的速度,猛地从骏马身侧滑开。剑锋金光灿烂,绚丽夺目,却压不下那扑面而来的沉沉黑光。
他们的想法并不错。想要对抗五湖龙王,得元十三限亲自出手才行,他们还不够资格。即使六人齐聚,摆开乾坤大阵,对方练的又不是自在门武功,未必克制得住,何况现在只有两人。
燕诗二想法瞬息万变,陡然发觉鲁书一仍藏在桥底,似乎无意出面相救。他心头一颤,手头跟着一颤,剑锷镶嵌的十六颗宝钻激射而出,势如飞星。宝钻上附着他的独门内力,对手挡下之后,巧劲立即变换方向,在贴身距离以内,转弯打进其他要穴。
飞星传恨的飞星,指的居然是十六枚暗器般的宝钻。传恨两字,才被用来形容他的剑招。
宝钻当空疾掠,拖曳出长长的无色光芒,亮的异乎寻常。然后,十六点星光钻入黑云之中,被云层吞没。燕诗二不及计较大师兄,凝神去看那道黑光,蓦地发觉光芒再现。刀气裹住那十六粒宝钻,仿佛用星辰装饰自己的黑龙,张牙舞爪地逼向他。
宝钻一碰刀气,立马倒射而回,命运如同鲁书一发出的暗器。区别在于,鲁书一藏身桥底,暗器难近。燕诗二没他那么好运,离夜刀仅有一丈左右。
他的心神被刀光吸引,明知危险至极,就是移不开目光。更要命的是,即使他全心全意地对付敌人,也难以化解眼前困境。眼见宝钻就要击中他喉咙,把他脖子打的像个莲蓬,他却忽然动了。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手法,拈下自己戴着的花。鲜花微微颤动,忽地拦在了他和暗器之间。宝钻一颗接着一颗,全部打在花瓣上,瞬间把这朵花撕的粉碎。
花碎了,宝钻劲力也被卸掉,接二连三地落在地上,朝不同方向滚去。
他仓皇后退,忘了在此之前,自己正想杀死旁边的马,以及马上的人。他甚至想不明白,两匹马并排而行,因受惊而挨挤摩擦,五湖龙王究竟怎么从极狭窄的空隙钻了过来,钻到他这边?
他施展暗算手段,勉强打乱夜刀节奏,再让花替自己接下暗器,仿佛代他承受了劫数。可是,劫数一而再,再而三,如命运的车轮碾压着他。他手段已经用尽,未能抢出一条逃生之路,所以只能持剑拼命。
事实上,他剑法确实很好,带着诗情画意的风采。他每刺出一剑,都像写下一句精雕细琢的诗。
苏夜一照面便看出,他仍然处于刻意雕琢,务求每一剑都发挥最大威力的阶段。他很在意剑招的感觉,希望敌人察觉他想用剑表达的东西。可惜,他越刻意,剑法的破绽就越大,越在乎,就越容易暴露弱点。
在她眼中,这只是剑技,还称不上剑道。剑是他的武器,而非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一边拼命,一边飞快转动脑筋,思索如何才能生还。他想呼叫救兵,但别人死的死,跑的跑,救兵只剩鲁书一。他内心深处,仍抱着一丝幻想,期待五湖龙王因为不认识他们,打算抓一个活口,出手时未尽全力。
惊人的寒烈刀气告诉他,他错了。
五湖龙王攻势犹如狂风暴雨,出刀期间,竟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话。她说:“对不住。”
金剑失去了宝钻,还有明珠和金灿灿的剑身。金光纵横来去,泻下一片华丽的赤金帘幕。剑光映着燕诗二,使他的脸也变成了金黄色。他头痛欲裂,精神上承受着恐怖压力,剑招愈见散乱,哪里还能说话,只好用眼神表达疑惑之情。
苏夜缓缓道:“你杀了我的人,我只能杀了你。”
这句话清晰异常,不疾不徐,人人都能听见。燕诗二面如死灰,鲁书一却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他贴在青石下面,轻巧地移向溪畔。他敢保证,自己全程未发出半点声音。燕诗二激动慌张,觉得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战,龙王应该手下留情。他却镇定而冷静,趁着龙王与师弟交战的间隙,一寸一寸挪向安全地点。
这个时候,邓苍生、司空残废已经逃之夭夭。鲁书一发觉五湖龙王没去追赶,不知她决定先拦住燕诗二,还以为她大发慈悲,放过逃走的人。
他想做其中之一,于是慌不择路,像个特别庞大的蜘蛛,静悄悄贴石而行,正准备双腿发力,跃向小溪岸边,耳中却听到异响。
飞星传恨剑的呼啸声,在一声短促清响后,骤然断绝。燕诗二惨叫出声,叫声比那声清响还短。鲁书一听在耳里,惊在心里,只顿了一顿,转眼发现桥上一条蟒鞭,游龙般游了下来,卷向自己扒着石头的双手。
他移动时足够小心,但他无法消除呼吸、心跳,和皮肤摩擦青石发出的细微声响。即使他一动不动,苏夜照样知道他在哪里。她以压倒性的实力解决了燕诗二,岂容鲁书一逃走,遂挑起司空残废落下的蟒鞭,运鞭成风,抽向桥底的藏匿者。
鲁书一反应极快,右手疾翻,从怀里翻出一册书。蟒鞭如同真正的蟒蛇,一碰书的封皮,立刻死死卷住它,倒卷回去,抽动时的模样与蟒蛇捕猎毫无差别,令人目瞪口呆。
他在蔡京身边任职已久,见过大开大阖三神君的出手。和这迅疾无伦的卷动相比,他们的鞭子活像被人点中了穴道,尽管也是灵动自若,仍然差了点什么。
他是六合青龙的老大,内功深厚充沛。武功最高者另有别人,但他读过最多的书,头脑亦最为灵活。他见蟒鞭抽回桥面,马上完成那个被中途打断的动作——飞向河畔,落地就逃。
他的人离开石桥,向外面明亮的冬日纵飞而去。可他刚飞出半截,便有个漆黑的东西,自上方垂下,恰恰遮在他纵跃的必经之路上。
鲁书一脸色遽变,比濒死的燕诗二还难看。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硬生生停在半空,随后伸出左手,扒住桥底石缝。他的身子像条钟乳石笋,恶狠狠地扎在原地,硬是没撞上五湖龙王。
寒气弥漫桥洞,无边无际,似冬日吹拂不休的寒风。鲁书一遏住去势,足足用出了五成功力。他挂在那里,发现龙王与他脸对着脸,平视着他。他那紧张中略带惊慌的神情,被人家一览无遗。
鲁书一喉头微微抽动,转眼拟定对策,钟摆似地向后荡去。他右手再度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卷竹简。竹简哗啦一声展开,向前兜去,其中五枚松脱弹射,利箭一样射向苏夜面门。
当然,鲁书一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以戴着斗笠的脑袋为目标。他们同门六人中,叶棋五的暗器练的最好,但另外五人同样擅长发射暗器。
五枚竹简沉稳凝定,划出美丽的弧线,表示他仍未慌张失措,试图用它们阻拦她的下一步动作。
竹简展开之后,变作一个长方形的屏障,挡住双方视线。鲁书一脊背拱起,剩下五成功力全用在这一次摆荡上。他松开右手时,恰见那卷他珍惜如半条性命的竹简从中裂开。竹简后面,闪出一道足以斩裂石桥的黑色寒光。
他向外飞出,势头正好达到顶点,再不能作出其他动作。桥下寒风更盛,吹动时如有实质。寒意包裹着他,侵入他的皮肤与肌肉。但他很快发觉,这并非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而是幻觉。
幻觉麻痹了他的头脑,混淆了他的判断力,让他短暂地与现实分离,无力应对敌人的杀招。
寒意顷刻消散,五湖龙王掠过他身畔。他颈后衣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对方内劲凌厉无俦,如同山洪暴发,贯走他周身经脉,顺势上冲,带着他跃上石桥,钻进那辆三面透风的马车里。
鲁书一头昏脑涨,体会到邓苍生的感觉,只觉眼前景象不停变幻,怎样反抗都是无用。最终,他后脑撞上马车地板,生出一阵剧痛,连带着满眼金星。
他大骇之下,本能地猛烈挣扎,才觉察不知何时,他的穴道已被人家死死封住,把他弄成了动弹不得的俎上鱼肉。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还去不去见温壬平了?”
第三百章
鲁书一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眼珠。眼珠向左一转, 看见残破的板壁上, 抹着一泼鲜血。他昏昏沉沉, 脑子不怎么好用,看了好几次才想明白, 这是邓苍生断指时流出的血。眼珠再向右一转,却看见女子的罗裙与绣鞋。
沈落雁在他身边挪动,蹙眉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件惹人厌烦的东西。
他想转动脑筋, 可惜转不起来。马车外面, 马蹄踏水声、众人发出的呼喝声已渐渐消失,溪水仍在流淌。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 桥上与水中各留一具尸首。几个人遵照沈落雁的吩咐, 正从小溪里打捞司马废。
他真的没想到, 这场伏击的结局竟如此惨重。他不像两神君那样气馁, 但此刻落入敌手,心情仍颇不平静。他胸腔左边,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同时, 他听五湖龙王冷冷道:“去什么?马车已经变成了敞篷车, 拉到人家门前, 岂不可笑?回去吧。”
即使伏击失败, 取胜一方亦不宜久留。再过一段时间,六扇门中的人就会赶来收拾残局,并发觉仰卧车中的鲁书一。到那时候, 任谁都难以交代。假如他们开口要人,苏夜公然拒绝,就是当众不给开封府颜面。
她不认为他们胆敢纠缠不休,但不愿陷入毫无意义的交涉中,才说尽快返回。
鲁书一竭力睁大眼睛,忽地发现头顶飘来一片黑影。五湖龙王俯身看了看他,斗笠上缝着的黑布自然垂落,将她长相遮的严严实实。
布工织布时,线与线之间肯定会留出微小的孔洞,并非铁板那样结结实实的一大块。这种孔洞已经足够了,可以让苏夜在它后面正常视物。鲁书一不明就里,盯着垂下的黑布,心想他怎能看清东西。
一瞥之后,五湖龙王立即直起身体,转身走向马车出口。马车内部十分宽敞,鲁书一隐约觉得,旁边再躺几个人也没问题。他心脏鼓噪不止,蓦地脖颈处再度一紧,被人向上拉起,轻轻松松地抛出车外。
这辆车不敷使用,仍要被拉回十二连环坞分舵,或维修,或拆分扔掉。他身不由己,先是摔落在地,一张脸深深埋在冰冷的泥土中。然后,有人跳下马背,把他提到马上。这匹马悠悠迈步,走向离开桃花林的方向。
他的双眼不受拘束,可以随便睁开闭合,眼前却是一黑,心知至今无人前来援救,自己将成为龙王的阶下囚。
他所预想的结局,绝不是这个样子。沈落雁的确在这俩车里,但旁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有资格与元十三限相提并论的人。他们的失败,就从他发射暗器袭击马车开始。
鲁书一怎么想,苏夜并不关心。她之所以抓他的活口,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认识司马废、司空残废两人,知道他们是龙八太爷招收来的手下。邓苍生与任鬼神两名难兄难弟,亦是她逐渐熟悉的角色。
他们本是道上的出名杀手,不知从何时起,加入了人才凋零的迷天盟,又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雷损暗中收买。她也很清楚,他们现在是六分半堂的堂主,身上已无太多值得发掘的秘密。
鲁书一、燕诗二则不同。她没见过他们,不认识他们,而他们武功出众,尚在四名同伴之上,令她心生好奇。燕诗二杀了人,所以她杀了他,留下鲁书一。鲁书一自以为悄悄挪动至石桥边缘,飞扑溪畔就可以逃过一劫,实在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
回去的路上,为避免捕快、衙役查问,他们一直选择僻静小路,并未现身于繁华长街。苏夜早就做好准备,一等遇上麻烦,她就抓起俘虏,直奔分舵,绝不给外人干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