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帮心不甘情不愿, 拱手让出如此兴旺的铺面, 不是因为对方付给他的二百两金子, 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买下他店面的不速之客, 名叫屠奉三。
这个名字在荆州一带,可以止小儿夜啼。他是荆州除桓家之外, 最有权势的人, 更是无人可比的地头蛇。即便走出荆州, 到其他地方去, 他仍然名震南方, 令人生畏。这种响亮的名气,来自于他残酷的手段,无情的心态, 和精湛绝伦的剑法。出道以来,他摧毁了大大小小每一个敌人,至今没有失败过。
“刺客”两字,恰如其分地形容出他的风格。他的狠辣与大胆,亦出奇地适合边荒集。
现在,屠奉三正坐在刺客馆的内堂中,闭目沉思着。他身材高瘦,肤色明黄,双眼锐利而额头高广,具有高门大族的名士气质。当他沉吟不语时,这种气质愈发浓烈,等他拔剑出鞘,又会瞬间变成可怕的杀神,尽显他倚之名列“外九品高手”的高深武功。
桓玄让他带人来边荒,当然是要利用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手腕,彻底控制这个举足轻重的边陲重地,将边荒集纳入桓家的势力范围。首当其冲之人,便是瞒着桓玄,暗中支持汉帮的大江帮江海流。
江海流眼光十分高明,看出司马朝廷治下的乱象,所以一直左右逢源,绝不轻易投靠他人,包括桓玄或谢玄。他鼎力扶持汉帮,促使它提升在边荒集中的地位,借以拓展大江帮的影响力,让别人不敢轻易动他。
荆州军和北府兵分出高下之前,大江帮不会依附任何一方。正因如此,桓玄才对它非常不满,要求屠奉三打击江海流的气焰。
另外,燕飞、刘裕两人,也作为谢安和谢玄的代表,返回边荒集,力图维持边荒秩序,避免一家独大的情况发生。
屠奉三来此之前,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却不真正在乎。在他眼里,边荒只是一个新的强敌。他会摧毁它的旧秩序,杀尽所有反抗他的人,在废墟上重建新秩序,使新边荒按照他的心意运转。
这件事办完,等同于为桓玄日后的“举事”奠定了基础,使桓玄在和谢家的斗争里,稳稳站住上风,变成谁都不敢轻易对敌的霸主。
他仔细思考后,一进边荒,就找上了兴泰隆布行,先用重金收买,再自报姓名恐吓,终于让任明帮屈服于他的威风杀气,乖乖交出了铺子,拿上金子卷铺盖走人。他这么做,既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栖身之所,也是向汉帮示威,表现出对汉帮的不屑一顾,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不过,汉帮的反应也足够迅速。刺客馆开幕之时,爆竹刚刚放完,便有一辆马车悠然驶来。马车的主人自称屠奉二,过来捣乱兼踢馆,全然不惧他屠奉三的威名。屠奉三的得力手下之一,“连环斧”博惊雷冲上去,与对方的随从交手,竟然砰砰乓乓打个不住,根本占不到便宜。
好端端的一场揭幕仪式,被屠奉二搅的支离破碎。若非秦淮第一才女纪千千忽然现身,制止了这场激斗,还不知会怎么收场。
纪千千一来,屠奉二立刻给她面子,把虬髯一摘,露出那口假胡须底下,翩翩佳公子的真面目,主动向她示好,自称“边荒公子”宋孟齐,然后从容地驾车离开。
那时,屠奉三上前全力一击,试探他的武功,却被对方单手挡住。在这次交锋中,宋孟齐屈居下风,导致车窗上挂着的珠帘碎成千百粒珠子。但他能够单手挡下屠奉三,已经非同小可,让人不敢小觑于他。
屠奉三纵横江湖多年,从未听过宋孟齐之名,正在猜测他的实际身份,却又听说燕飞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他一回来,就召集边荒的重要人物,尤其是匈奴帮的车廷和羯帮的长哈力行,一字一顿地当众告诉他们,长哈力行之女游莹所说的一切均为事实。
今日凌晨惨死船上的赫连勃勃,的确是死在一个年幼的小姑娘手上。燕飞追出边荒后,已见过了那个小凶手,和她说过了话,也承认她武功高到足以杀死赫连勃勃。
遗憾的是,他不清楚她的姓名和来历,只说她长的很秀丽,很漂亮,很可爱,也很奇异。如果旁人这么说,大家将会争先恐后地质疑,问他是不是喝多了酒,产生了有关小女孩的幻觉。但他是燕飞,边荒第一名剑,他的话就是证据。
屠奉三昨夜歇宿在离边荒集仅二十里的荒原,并未听说赫连勃勃的死讯。直到燕飞亲口证实凶手的存在,他才得知,那名年轻有为,威名远扬,连远在南方的他都有所耳闻的匈奴少主,竟然悄悄地死掉了。
消息被证实之后,边荒一半人在谈论小女鬼般的小女孩,另一半在谈论纪千千和边荒公子的初次见面,并把边荒公子和燕飞相互比较。匈奴帮上下,更是人心惶惶,一边向部族通报赫连勃勃的死讯,一边七嘴八舌,讨论帮派未来的命运。
屠奉三之名,虽未被人完全忘记,却风头大减,效应远远不如他预想中那样强烈。
屠奉三自信,阴狠,胆大包天,也十分谨慎。他气魄十足的外表,乃是他老谋深算内心的折射。此时他忽然发现,尽管南人瞧不起荒人,总说他们荒淫无德,粗鲁无礼,把他们划成野蛮人,但边荒集确实卧虎藏龙,每天都有新的变化,与荆州、扬州、建康那些温柔富贵乡完全不同。
他若用对付南方小帮会的手段对付荒人,一定会吃上大亏。
此外,尽管事不关己,他也受到了气氛的影响,开始琢磨那个神秘女孩。这并非他落入俗套,随大流地思考一些不必要的问题。他再清楚不过,像她那种武功精深的绝世高手,一次出手便可扭转局势。他想改变边荒集,就得把每一个人考虑在内,无论那人和他有无关系。
屠奉三陷入沉思之时,屠奉二也是双眉紧皱,面容沉肃,双眼射出异常锐利的光芒,显然正在盘算某件事情。
他自称“边荒公子”,自然拥有足够被称为公子的样貌和身形。他修长的双眉直飞入鬓,鼻子高挺,眸光秀气而深沉,狂野而炽热,有种堪称邪异的魅力。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个充满诱惑力的俊俏郎君。就连纪千千,也在照面同时,情不自禁被他吸引,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屠奉三端坐不动,他却在疾步而行。他匆匆走进汉帮总坛东院的上宾馆,转入内堂,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然而,卧房大门打开的一刻,他陡然愣住,惊愕地瞪着房中的人。
他僵立原地,瞪了好一会儿,脸上忽地浮出一丝恼怒之意,转手把房门关紧,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位邪异俊美的边荒公子,说话声音竟低沉悦耳,一听便知是女子的嗓音。这居然不是“他”,而是“她”。她女扮男装,意在骗取纪千千的芳心,也骗过了所有围观者,直到此时,才显露女儿家的真实面貌。
苏夜安然坐在那里,双腿够不着地,悬空一荡一荡的,富有节奏感。她根本不在意她的怒意,笑嘻嘻地说:“我是屠奉一啊,姐姐你好。”
“边荒公子”宋孟齐,正是江海流的独生爱女江文清。她武功得江海流真传,也是巴蜀第一人清净尼的得意弟子,足以挡住屠奉三的全力试探。
她练有一种功法,可以彻底藏起性别特征,让人把她误认成男子。这门功夫,本就是用于易容的奇妙武功,如今牛刀小试,居然骗过了屠奉三那种老江湖,和纪千千那种见多识广的青楼才女。
但是,她的五官并未改变,依然轮廓分明,深邃动人。苏夜在大江帮住了十多天,当然一眼就可以认出她。
不知怎么回事,江文清在门边站着的时候,竟不由自主,侧耳倾听门外是否有人,好像很害怕她们两人的对话被人窃听。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听了几下,才恍然醒悟,修长的黛眉立时竖起,恼道:“你骗的我们好苦。”
苏夜笑道:“我没有骗你们。不对,我是骗了,但你们并没吃亏。我只想找个地方住几天,打听这地方的情况而已。”
江文清哼了一声,总算愿意离开那扇门,冷冷道:“那你为什么隐藏实力,装出一副武功低微的幼稚模样?”
苏夜笑道:“假如从一开始起,我就对你们实话实说,说我的武功足够胜过你爹爹。你们还会无视我,在我隔壁大谈特谈大江帮的计划吗?”
第四百七十章
江文清今年才十九岁,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容, 闭月羞花之貌, 而且智谋过人, 才略出众。大江帮近年来迅猛发展,她占了很大功劳。江海流派她来边荒, 和桓玄派出屠奉三一样,全因对她有着强烈的信心,才敢委以重任。
她一来, 便看清了边荒的局势, 指出以后不可力敌, 只可智取,并半正式地接管了祝天云统领下的汉帮。屠奉三本来风光的开场, 也被她当场搅乱, 失去应有的威慑力。然而, 现在面对苏夜, 她却有点不够冷静。
这不能怪她,因为绝大部分人见到苏夜时, 都会先愣一段时间, 再找回自己僵直了的舌头。
直破天把苏夜送到她那里, 她便收留了她。她被她的外表欺骗, 以为这个“小姑娘”是荆州本土人氏, 出身于书香世家,高门大户,所以十分同情她的“走失”。谁知, 这些猜想和真实情况简直南辕北辙。她收留的竟是恶霸、凶犯、披着羊皮的小狼、冷酷无情的不世高手。
赫连勃勃被杀后,长哈力行问罪匈奴帮,使消息迅速传开,不到一刻钟便传到汉帮,传进她耳朵里。直到此时,她仍以为苏夜住在大江帮总坛,却暗地里惊疑不定,与直破天讨论了几句,最终得到“小姐太多心了”的回答。
她始终难以释怀,正想继续打探,但任明帮到汉帮告状,说屠奉三夺走兴泰隆布行,请祝天云帮忙出了这口气。她被迫迅速行动,暂时把其他事抛到了脑后。
结果,她见过了刺客馆的屠奉三,又去黄金窝会见程苍古等人,然后返回汉帮总坛,一进门就发现苏夜好整以暇,天真无邪地坐在这间屋子里。
江文清不是燕飞,无法凭精神和心灵判断一个人。两人乍然相逢,她惊上加惊,心中的惊疑不断加深,一方面感觉被她戏弄,难免着恼,而另一方面,杀死赫连勃勃的凶手和她近距离接触,让她很难用平常心相待,总是警惕不已,想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她强过燕飞的地方,在于她和苏夜已经比较熟悉,不会觉得她娇美可爱,从而心生怜惜。此时,她半是惊讶,半是顾忌,缓步走过去,坐在苏夜对面,冷然道:“你混进本帮,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吗?”
苏夜笑道:“没找到,所以我也来了,到这里继续寻找。”
江文清不再掩饰性别,恢复了女儿身,依然从妩媚中透出勃勃英气,比寻常女子更加迷人。她凝视着苏夜,心惊于她灼然生光的眼神,却不愿掉转目光,反倒凤目生寒,毫不客气地问:“你还没回答我。”
苏夜笑道:“我的确姓苏,我的确叫苏夜。我就是我,和别人没关系。”
江文清冷冷道:“好,那你支持哪一方?”
从这两句问话中,便能看出她和燕飞的不同。燕飞虽想多多了解苏夜,却秉持不关心别人来历的原则,绝对不问她的过去,只问未来打算。江文清一开口,则直接问你是谁,语气亦咄咄逼人,似是得知她身份之后,才能心安理得地看待她。
苏夜莞尔道:“我支持你们这一方。”
江文清登时一愣,愕然道:“你说什么?”
苏夜叹了口气,收起脸上那又天真又甜美又讨打的笑容,正色道:“你和屠奉三对答之际,我都看见了。他在外九品高手里排名第三,却比不上燕飞,未能察觉我在旁偷看。他们针对你们,你们自然也得针对他们。怎么样,要我帮你做掉他吗?”
屠奉三开“刺客馆”,做的当然是收钱取命的生意。那时他满脸笑容,说他专杀违反边荒规矩的人,谁有钱,谁就可以买他杀人。他的暗杀手段名传天下,绝非寻常的杀手可比。他如此一说,立刻让刺客馆一炮而红。
普通人纵知他别有用心,也因惧怕他的剑法,不敢去招惹他。
不过,江文清并非普通人。她不但去了,还惹了,还给了他定金,买他杀边荒公子宋孟齐。换句话说,这就是她给屠奉三的战书。如果三天之内,屠奉三杀不了宋孟齐,那么他在刺客馆开张时说的话,便会全部成为废话,气焰更是大打折扣,让人质疑他能说不能做,无法把振荆会的人马带到边荒集。
屠奉三被她大闹一场,颇为不快,想拔剑杀了这个自称宋孟齐的家伙,却不愿主动违反规矩,硬生生忍住了,拒绝因一时之气,搅乱未来的大局。但早杀是杀,晚杀也是杀。屠奉三想在边荒立威,第一个暗杀目标是祝天云,第二个当然就是江文清。
刺客馆外,双方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敌意再明显不过。苏夜看在眼里,好笑在心里。她对江、燕两人均有好感,对屠奉三却无甚感觉,又想见识外九品高手的武功,遂毛遂自荐,打算帮忙啃掉这块坚硬的骨头。
江文清蹙眉不语,打量她半天,眸中寒意渐渐退去,疑惑之意却越来越浓。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若把祝天云或直破天换到她的位置上,早已想都不想,点头答应,还自以为捡到了大便宜。
她沉思良久,忽然改换话题,问道:“你为何杀赫连勃勃?”
苏夜笑道:“因为我看不上他的行径。昨天半夜时分,我到边荒集外打转,想看看这片地区的地理形势,转到羯帮的船队那里,发觉船上情况不对,上去一看他那个模样,顿时心头火起。我知道,他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以后说不定能够大展宏图。别人无论是与他结盟,还是与他为敌,均要谨慎行事。但他已经死了,死人……也就无所谓重要与否了。”
江文清半信半疑地道:“只是为了这个?”
苏夜点头道:“不错。”
她正要往下说,忽听江文清轻哼一声,冷然道:“同样是大江帮的敌人,你怎的不去杀燕飞?”
苏夜摇头笑道:“这不行,因为我很欣赏燕飞。不瞒你说,我昨天才来边荒,见了不少各帮各派的老大,发觉他们都各有打算,表面过着肆意自由的生活,暗地里为背后之人效力。命令一到,边荒又会大乱。唯有燕飞他们,一直不偏不倚,全心为边荒集打算,试图维持它的超然地位。”
江文清不假思索地道:“你错了。和他在一起的刘裕,是北府兵副将。谢玄已随谢安退出建康,却还记挂着这地方。屠奉三代表南郡公,刘裕代表谢家。他们任何一人拿到边荒的控制权,另一方便要俯首称臣。爹爹已经做够了别人的附庸,希望能够主动出击,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苏夜并不反驳她的话,只说:“等你对他们有了深入了解,想法也许会改变。总之,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
在江文清心里,她形迹可疑,来历成谜,绝对不值得信任。这时,她又说不想杀死燕飞,一下子从形迹可疑升级为百无一用,更令江文清怀疑她是燕飞的朋友。
她不再追问她的来历,更没去细想燕飞怎会有六岁的朋友,摇了摇头,断然道:“多谢你,但是不必了。我会自己解决姓屠的。”
苏夜并不惊讶,淡然道:“也好。”
江文清口中拒绝,心里却开始怀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我们的实力不如屠奉三?”
苏夜笑道:“只有屠奉三自己的话,那倒没什么。但是,你还要面对郝长亨和两湖帮。燕飞早上告诉我,郝长亨已经来了,他师妹还偷走了纪千千的黄金,险些闹出轩然大波。”
江文清秀眉一皱,冷笑道:“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苏夜笑道:“我不认识他,也不清楚他的作风。我想说的是,人人都知道边荒形势复杂,却仍有可能低估它的复杂之处。如今我要去其他地方,等我回来的时候,没准边荒的所有矛盾均已被人引爆,彻底变成了一个大泥潭。你呢,你会赔笑脸求我帮忙。”
江文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冷然道:“做梦去吧,你要走就……咦?你要去哪里?”
第四百七十一章
众所周知,太乙教总坛位于山西太原一带, 与盘踞洛阳的弥勒教势成水火, 常起冲突。
它并不特别神秘, 至少没比逍遥教更神秘。然而,太乙观深藏于群山之中, 位置十分隐秘,唯有教众才知道具体方位。
苏夜北上之后,去了太原周边地带, 连续寻找数天, 总算找到一群太乙弟子, 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行往定襄、新兴两城所在的方向。他们过城而不入, 反倒去了附近的一列山脉, 直奔山脉最高峰。
这座高峰的入山处, 设有一座高大宏伟的山门。左右两根石柱撑起顶端的石碑, 石碑上刻有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通天门”。
太乙弟子无论男女老少,都身穿白色道袍。道袍前后, 绣有黑红双色的太极图, 要么黑底红点, 要么红底黑点。这两种颜色铺陈在白布之上, 非常鲜明亮眼, 让人无法忽略。相对的,倘若他们想进行秘密任务,就必须换上普通衣装, 否则会像大白天穿着夜行衣,隔着一百丈都能被别人一眼看见。
这群白袍道人沿小径而上,悠闲地走向山峰最深处。他们偶尔交谈几句,均是轻声细语,也没谈过任何有价值的话题,似乎只是同门间的闲聊。起码走了半个时辰,绕过好几片密林,周围忽然传来瀑布飞溅流泻的轰隆水声,彻底盖过了他们的谈话声音。
这道瀑布起源于上方十多丈的地方,飞流直下,泻出近百丈的水帘,令人不由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苏夜看到瀑布时,险些认为他们要效仿花果山、水帘洞,穿过这道水瀑,便会抵达瀑布后的另一重洞天。
但是,她实在是高估他们了。这条小径末端,赫然设置着长长的吊桥。吊桥跨过了整座瀑布,通往对面山路。奇怪的是,吊桥由绳索和木板搭建而成,松松垮垮的,一看便知很不结实。不管是山风吹来,还是水气激荡,都会让它摇摆晃动,仿佛连一个人的体重都承受不了。
除了艺高,还得胆大,才能走过这道长吊桥,一探它对面的奥秘。江凌虚主持建造的太乙观,太乙教至高无上的总坛,毫无疑问就在那里。
苏夜从未见过天师道和弥勒教的成员,无法断言他们的实力。不过,她观察到现在,觉得太乙教和逍遥教差不多,看似神秘莫测,诡异绝伦,其实教中并无太多高手。
逍遥教中,也就任遥、任青媞、曼妙夫人三人,有资格到她面前叫阵,然后一个接一个输掉。至于太乙教,甚至缺少能和任青媞相提并论的人物。以她跟踪的这帮白袍道人为例,她根本不需要刻意隐藏行迹,把距离稍微拉远一点,便可完全脱离他们的感知范围,大摇大摆地走在后方。
到了这个地方,有瀑布水声帮忙掩盖,她愈发放心大胆,随意接近到十丈以内,紧跟着他们走过吊桥,转过桥后山径的弯曲处,眼前登时一亮。
太乙教是天下四教之一,总坛的气势自然不同凡响。她抬头一望,只见远处殿落重重,许多木殿错落有致地围成半圆形,组成一座声势浩大的宏伟道观群。
所有建筑都伫立在同一块巨岩上,背对巨岩后方的悬崖峭壁。由于巨岩往外凸出,这些木殿背后便是万丈深渊,如果不幸摔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山风一刻不停从深渊里卷出,吹的众人道袍呼呼作响,却带来了耳目一新,洗俗涤尘的感觉。
苏夜躲到僻静之处,远远望着这座太乙观,还有观中出入的弟子。她喜欢这个地方,觉得它遗世独立,让人可以在一瞬间荡尽尘念。可惜的是,太乙教众明显不这么想。他们在这里修习武功,阅读道藏,却没忘记遵奉教主之命,出山和别人争抢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