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芝……”张勇本是怀着满腔的愤怒而来,看到曾经心爱的女孩在哭,心中不禁柔软,轻轻环抱住她,“我不骗你,你父亲将我打得半死,还弄伤我一只眼,我心中极恨他,甚至想过迁怒于你。但赌钱终归是我不好,你现在过得也不快乐。雪芝,你愿意跟我走吗?”
王雪芝身子一僵,立刻摇了摇头。
张勇轻嗤一声,放开手,残忍地说道:“舍不得你那娘家,还是舍不得你的夫家?你醒醒吧!王大人为了将有辱家门的你送走,竟选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庶子做你的丈夫。你跟着他,难道就有好日子过?你心中清楚,若被休离,王家也不会再要你这枚弃子了。”
王雪芝想起刚才萧成璋所为,还有在萧府中被柴氏压制,以及出嫁前父亲说过的话,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她不想一辈子这样,可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没有!
“我跟着萧成璋,至少能吃饱穿暖,有富贵日子过。跟你走,难道去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吗!”王雪芝冷冷地说道。
张勇见她似有些动摇了,按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你听我说。我舅父在南方有条门路,想要我过去。你若跟我走,我保证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现在被仇家追杀,需要一大笔钱……”张勇支支吾吾的。
王雪芝冷笑一声,挡开他的手,转身便走:“你又欠了赌债吧?我怎么会傻到相信你。”
张勇一把拉住王雪芝的手臂:“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真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人牵连的。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一定洗心革面,以后好好待你,出人头地。但萧家不是很有钱吗?我们去南方也需要盘缠,什么都不捞就离开,你甘心?”
王雪芝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拉得更紧,随即恼怒地说道:“你以为萧家是什么地方?我有婆母,上头还有个长嫂,都是厉害的角色,你以为萧家的钱能轮到我手上?”
张勇的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我听邵康说,他母亲回来萧府了,要给他弄一大笔钱。你从旁帮忙,自有你的好处。”
“你说的是谁?”王雪芝面露疑色。
“就是萧军使的乳母朱氏。”
***
韦姌回到府中,几乎与王雪芝同时下了马车。王雪芝心事重重,面容憔悴,也没与她打招呼。
北院的侍女迎面而来,躬身说道:“两位少夫人,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韦姌点了下头,与王雪芝一前一后地去往北院。
刚跨进柴氏的住处,便闻到一股的符水味儿,甚是冲鼻。里头有个穿紫色法衣的道姑,正拿着一口大碗饮,然后“噗”地往院子里喷了水。
王雪芝连忙后退一步,露出嫌恶的表情。韦姌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朱氏走到那道姑身边施礼道:“有劳道长了。”
道姑回礼:“哪里话,贫道分内之事。府中并无不洁之物,施主身上的病想必与撞邪无关。这符水也不过就是祈个消灾解难。”
朱氏连连应是,韦姌和王雪芝走进去,向柴氏行礼。
柴氏手撑着额头,隐隐有些头痛,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免礼,没有说话。
朱氏上前道:“夫人,道长惯会看子孙福运的,既然叫了两位少夫人来,不妨请她看看?”
子嗣如今是萧家的头等大事。萧成璋和王雪芝不睦就不说了,萧铎在府中时日虽少,但与韦姌整日形影不离。按理来说也该有信了。柴氏对相面预言什么的也不大信,但既然是自己关心的事,听一听也无妨。便道:“那就看看吧。”
道姑依言走到王雪芝身旁,绕着她走了一圈,手挥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少顷,她说道:“这位夫人福泽深厚,子嗣不成问题。”
朱氏道:“那旁边这位呢?”
道姑仔细看了看韦姌,“啧啧”了两声:“贫道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未见有如夫人美者。而且乃是大富大贵之相。”
韦姌神色淡淡地站着,并没有接话。
朱氏催道:“那关于子孙呢?”
那道姑闭目诵了几声,绕着韦姌走了两圈,忽然凑到她身上嗅了嗅,口中“哎呀呀”地叫着:“夫人啊,您怎可行如此有损子孙之事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每次看到评论中有猜中剧情的,只能脑补自己没有看见。没办法,高手都在民间!
第62章 圈套
柴氏身形一顿, 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道姑从韦姌身边退开, 对着柴氏恭敬地拜道:“贫道略精妇人之症。观这位夫人面色, 乃至她身上的气味,贫道敢断言,这位夫人在使用一些避子的药物。但凡此药, 必定伤身,长此以往恐有不育子嗣的危险……若不信贫道所言, 可唤专精于妇人的医士来一查便知。”
道姑说得笃定, 屋中众人皆面露惊疑之色, 将目光投注到韦姌的身上。
“韦姌,她说的可是真的?”柴氏皱眉看向韦姌。
韦姌缓缓地跪在地上,面上波澜不惊,也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只是朱氏的抛砖引玉,后头必定还有文章。
果然,朱氏见韦姌不语, 便上前说道:“夫人, 道长在两京极有名气, 从不打妄语, 老身觉得她不可能凭白冤枉了少夫人。不如这样,老身带侍女仆妇去少夫人房中搜一搜就知道了。”
韦姌知道若让朱氏带人去搜, 一定能在她房中搜出什么。这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她恐怕逃不出去。
柴氏只盯着韦姌,从最初的耐心等待,到露出震惊之色:“难道, 她所言是真的?你竟真的……”
韦姌的确在服用这样的药,她没办法欺骗柴氏说自己没有。而且就算她说没有,朱氏也会用事实狠狠地打她的脸。她静静地看着柴氏,轻声说道:“请母亲给我个机会,我有话想单独对您说。”
她必须要将朱氏种种可疑的行迹告诉柴氏,用以证明朱氏的居心叵测。否则他们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实在太被动了。
柴氏还没说话,忽然按住头,哀呼一声,顷刻便倒在了榻上。韦姌一惊,正要起身,已被朱氏抬手拦住。
众人都围上去,秋芸最先冲到柴氏的身旁,掐她的人中,朝外大声喊道,“去叫府中的医士来,立刻去药铺找顾先生!”
北院顿时乱作一团,侍女仆妇们忙着跑进跑出,到处乱撞。谁都没有想到柴氏会忽然发病,而且直接不省人事。这个家中的顶梁柱一下倒塌,无人不惊慌。
王雪芝静静地站在堂屋之中,身旁的动静好像都与她无关。她到现在还感觉置身于幻觉之中。张勇刚刚找她,说只要帮助朱氏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银子,去往南方。她还在想朱氏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够越过柴氏和韦姌拿到银子,没想到一回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她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因为紧张,兴奋,无措等各种情绪交织着,手上一直在变换动作。她知道柴氏素来患有头风之症,这应该不是朱氏计划中的一部分,难道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们?
……
韦姌被朱氏一直推到院外,王雪芝带着陪嫁的两个仆妇走过来,凉薄地说道:“大嫂将母亲气病至此,不便再留在这里。你们俩将大嫂带回住处。”
“是!”两个健壮的仆妇走向韦姌,碍于她的身份,也没有动手,只道,“大少夫人,请吧!”
韦姌欲上前,却被两个仆妇伸手拦着,只能对王雪芝和朱氏喊道:“母亲的病只有顾慎之能治,你们速速派人去请!”
“少夫人还是管好自己吧!”朱氏勾起嘴角冷笑道,“你霸占军使的宠爱也就罢了,明知他膝下无子,居然还敢服用避子的药物,害夫人急怒攻心,旧疾发作。如果使相和军使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把你赶出家门的。还等什么?快将她带走!”
“是!”
仆妇把韦姌推走,朱氏看了眼王雪芝,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心知肚明,什么都没说。
稍后,朱氏送道姑出府,道姑坐着马车离去。一个侍女由府内奔出,朱氏拦道:“怎么了?”
侍女急道:“刚刚医士看过夫人了,说情况十分危急。秋芸姐姐要奴婢赶紧去把顾先生请来。”
“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吗?如今府中正缺人手,你回去照顾着。不行我便亲自过去一趟。”朱氏沉着脸说道,那侍女点了点头,便又跑进府里去了。
朱氏原本的计划是韦姌若巧言抵赖,便从她房中搜出“证据”来,加上秀致的证词,足够让柴氏相信,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想为萧铎生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柴氏没能为萧毅生儿育女,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因而格外看重萧铎的子嗣。只要韦姌触犯了柴氏的禁忌,柴氏必定厌弃于她。在萧家一旦没有柴氏的庇护,韦姌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窄割。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可朱氏万万没想到,柴氏竟会被此事刺激到头风发作,性命垂危。
朱氏刚要唤马车,瞥到不远处的槐树下有个人冲她招了招手。她看清那人,心中大骇,快步走到槐树下,一把将人拉到墙脚:“你来干什么?那人派你来的?”
张勇双手抱在胸前,独眼审视着她:“无知妇人。你不会当真要去请那谁给萧夫人看病吧?”
朱氏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没听刚才那侍女说吗?萧夫人危在旦夕。此刻府中无人主事,正是你们动手的好机会。你去军营请人,不是把萧成璋还有萧铎留在邺都的亲信们都惊动了么?愚蠢!”张勇摇了摇头,“我已经说动了王雪芝,你跟她联手,去把萧家金库的钥匙偷到手。我去军营那边看着,想办法拖延时间。入夜后,你们拿了东西来南城门跟我汇合。记住,萧夫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银子才是关键,明白么!”
“可……”朱氏惊愕。她只是听命行事,回来把韦姌赶走,完成那人交代的任务,好让邵康平安。她从未想过要害人性命。
“你以为走到这一步,还有反悔的余地吗?连老天爷都给我们这个机会,你可别浪费了!否则,等萧成璋他们回来,你还想全身而退?”张勇推她的肩膀,“别犹豫了,快去!”
朱氏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嘴唇嚅动。张勇面露不耐之色:“你想想看,邵康还在京城等你!你只要拿了银子,就可以还了邵康欠下的赌债,一起去过好日子了。”
朱氏原本觉得要从柴氏那里拿到金库钥匙太难,因为邵康欠的银子太多,她不敢跟萧铎开口。萧铎虽与她亲近,也不会纵容邵康。眼下的确是个好时机。她拿了钱逃走,可以还儿子欠下的赌债。反正那人要她做的事,她也基本都做完了。她要带邵康躲到相对安稳的南方去,开始新生活。不用再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而是真正的,重新开始。
虽然对不住萧铎,可邵康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不能见死不救。
***
韦姌被仆妇推进屋中,“砰”的一声关上门。
她趔趄几步,险些摔倒。站稳以后,回头拍了拍门,门被人从外面拉住,仆妇喝道:“大少夫人好好休息,切莫生事。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韦姌退后一步,没想到这些人胆子竟这么大。王雪芝跟朱氏竟然是一伙的?
已过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她的后背全部汗湿,连脸上都出了细密的汗。她坐于方桌边,闭目凝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整件事应当是这样,邵康欠了巨额的赌债,朱氏急需一大笔钱来帮她还债。可卖了庄子还不够,便把手伸向了萧府。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呢?单单是因为不喜?不合理。
朱氏若需要钱,可以向萧铎开口,凭她对萧铎多年的养育之恩,萧铎未必不会帮她。
那便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逼迫她行事了?能威胁她的,应该也只有她儿子的性命了。
朱氏的行为并非没有漏洞,原本韦姌有机会向柴氏一一说明,共商对策。可柴氏的头风忽然发作,现下也不知如何了。真是闻听她避子而受了刺激吗?
韦姌头疼欲裂,心脏仿佛被人生绞,浑身无力,几乎要坐不住。
她自己的医术不精,前几日尚且被假象迷惑,以为是暑热。今早她找府中的医士来看,医士也只当是暑热开了几服药,没想到这个举动却将秀致给试了出来。
这毒原本无色无味,症状与中暑相似,也不易察觉。想必秀致将这毒投入每日饮食之中,或将毒置于她近旁以便吸入。联想到萧铎“丢失”在她屋中,朱氏所赠的香囊,她便明白了。
刚才那道姑或者朱氏一定又动了什么手脚,诱发了她身上的毒性,好将她困于这方寸之地。她们原本还应当有后招,却同她一样,被柴氏发病杀了个措手不及。往好的方面想,她们也许并不想加害柴氏。
至于秀致,她图什么呢?若只是图萧铎,韦姌在马车上已给了机会。秀致若那个时候说出来,看在这些日子的主仆情分上,韦姌或者还会放她一马。可她错过了最后一个机会。
其实韦姌在离开酒楼的时候,已经隐隐有所察觉,托罗云英传了个口信给顾慎之,请他晚些时候过府来为自己看病。就算那些人丧心病狂到要害柴氏,顾慎之收到那个口信,也一定会来的。只要柴氏能撑到那个时候。
韦姌没有想到朱氏会这么快动手,更让她意外的是萧成璋,高墉和薛氏竟会同时离府,就像诸葛亮大唱空城计一样。按照柴氏以往的谨慎,哪怕出了天大的事,也至少会留高墉在府中策应。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突发状况,府中却被朱氏等人掌控,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窗外忽然传来两声奇怪的“嗤嗤“声,不是太大,不凝神听,根本听不见。韦姌连忙站起来,只觉得双腿如被铅注,废力挪动到窗边,透过细缝,果然看见薛锦宜蹲在那儿,冲自己挥了挥手。
往常这个时候薛锦宜都会过来看兔子,这丫头机灵,必是已经发现了异样。
韦姌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看了看门那边的动静。然后去找了纸笔,迅速地写好,折成薄片,从窗户缝里塞了出去。
她对薛锦宜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离开。薛锦宜会意,猫着身子沿着墙壁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些评论,虽然我不是小年轻了,但还是感慨两句。
讲真写这篇文的压力前所未有地大,我之前从未试过一日两更,为了大家的支持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地写。
我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个有天赋的作者,文笔不好,也写不出特别惊艳的情节,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努力将心中的故事呈现出来,可能呈现得不好。所以说我像a也好,有b的影子也罢,不值得看什么的,都随意。反正故事在我心中,我愿意为了真心看的人而写。我知道由于天赋所限,可能自己不会有啥大出息,但求问心无愧。
第63章 瓮中捉鳖
王雪芝和朱氏略一碰头, 发现彼此都不知道柴氏的金库钥匙藏在哪里。按照柴氏的谨慎, 这样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别处, 一定在自己屋中妥当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