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宁小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痛苦地呜咽一声,抱着脑袋蹲下去,五指深深扣入纸页里,指甲断裂的痛楚她早已感知不到,双唇战栗不止,却仿佛被扼住喉咙,咝咝抽着气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那声惊呼并没有压抑,更何况屋内的两人感官都非同常人。萧洛栩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秦不昼咬住了锁骨,手指不紧不慢地没入一处,萧洛栩急促喘了口气,削瘦的背部紧绷如一把搭在弦上的柔韧的弓,笼着层薄汗的身躯在昏暗的室内散着光晕。
宁小天眼里溢出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到怀中书上,直到那高高在上,如同冰雪一般凛然而冷肃的帝王,眸露几分温存的情意,圈着秦不昼的后颈主动将自己的唇送上。
精心用线装订成册的笔记突然变得很重。
重得要将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压垮了。
龙榻之上,久别的契合厮磨,抵死痴缠。
寝殿外,一袭华丽曳地绣凤宫装的女子死死捂着嘴,噙着泪,苍白的面容与许多年前那个被强按着注视摄政将军在自己的夫君身上施暴的小姑娘重叠。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看不下去,逃也似地转身跑开了。
女子脚步声消失后,萧洛栩推了推秦不昼的胸口,微蹙着眉,哑声道:“满意了?”
“满意之极,我的陛下。”
秦不昼把他拉着起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动作着,一边响亮地在他脸上印了个啵儿,糊了萧洛栩一腮帮子口水。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干柴碰烈火……待到王总管端了茶水点心回来,在房门口听了会儿默默红了张老脸,只得守着白日宣淫的帝王和将军,房中零碎声音直到夜幕降临才真正消停。
翌日清晨,萧洛栩睁开眼时,就看见秦不昼那张隽逸漂亮的脸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他难得迷茫地缓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的些微不适,才想起昨日对方已经回来的事实。
他定定看了秦不昼一会儿,有心想将他唤醒,却又没有动手。
在他注视着秦不昼的时候,秦不昼眼睛慢慢睁开。他那双金眸似是将莹莹星光都收入眼中,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使他不似人间的脸庞也多了几丝烟火的温暖气息。
“醒了?”秦不昼声音有些迷蒙沙哑,伸手就将萧洛栩的腰圈住,又重新将他本来滚开的身体揽进自己怀里,嘟嘟嚷嚷着道,“累死了……再睡会儿。”
萧洛栩看着秦不昼任性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扶着对方肩膀在他眉心吻了吻。
一大早的撩拨人!秦不昼地翻身把人压住,眯着眼:“微臣昨日伺候得陛下可还舒服?看来陛下对微臣可真是……欢喜的不得了。”
萧洛栩想了想,认真点头:“我看见你,所以欢喜。”晨光同样投落在他脸上,让他眼中清冷尽数融化,一霎那竟耀眼得让人心折。
秦不昼:“……”等、等等,这犯规啊?
“这话谁教你的?”秦不昼忍不住扬眉说道,“陛下莫不是趁我不在,正事不干偏学着哄姑娘了吧。”
萧洛栩无奈,伸手顺了顺秦不昼发丝,起身拿过放在梳子和发冠,跪在秦不昼身后替人梳起了头。秦不昼也知道这人懒得理他这样的问题,撇撇嘴仰着头配合他动作。
梳子的齿穿插着手底的乌黑长发,萧洛栩垂了睫羽。
那些曾经很难说出口的话,一回生二回熟,渐渐地就觉得不是那样困难了。
他知道秦不昼喜欢他这样,所以尝试着更加坦诚、更主动些。虽然将所有心思交付暂且还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显然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而秦不昼背对着萧洛栩,目光也微微放空。
秦不昼一直刻意地让自己忘记当初,可是这会儿该想的、不该想的都如潮水向他涌来。
他甚至莫名想到了第一个世界里那沉郁孤独得让他看着就想去闹腾的少年,想到了第二周目中,最后施展着禁咒将他推开,眼眸里无声述说着什么故事的青年。
虽然是不同的人,样貌名字都不同,可却经常给他同样的感觉。
只是萧洛栩却坦率的多了。秦不昼无声叹息,清空了脑海中驳杂的思绪,歪着脑袋往萧洛栩身上倚靠着。
城门大开,迎接归来的边军。将士精神抖擞地在朝堂上接受帝王的封赏,萧洛栩将事先拟好的所有功臣应得的赏赐一一宣旨颁发,并批下许多军用和补贴,还将城郊荒山周围一大块土地划归秦家军所有。
半月后,帝王犒赏三军。
弓骑兵立于马上,手臂肌肉壮硕如岩石,车兵披甲持械,步兵气势沉沉,似藏锋于鞘中的刀剑。这是秦不昼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有着某种和他相似的特质。
萧洛栩一身玄底金纹骑装,勒着缰绳,缓马检阅兵阵。
“秦家军,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大悦长安!”副将军翻身下马,持剑单膝跪下。他身后,一排排铁甲的将士齐刷刷跪下,身上盔甲铿锵碰响,却是整肃的一声。
“愿吾皇万岁,大悦长安!”
“愿吾皇万岁,大悦长安!”
呼声如潮。
萧洛栩轻轻颔首,目光从士兵身上掠过。人群之中却没有秦不昼。
而此时,秦不昼正在系统的提示下,缓缓回过身。
“皇后娘娘?”他拿着手中纸条,看着走过来的女子慢慢勾起嘴角。
☆、第35章 古风君臣(十一)
“秦将军。”宁小天冷冷看着这个男人,身长九尺,发如黑玉披散,分明有着副如高岭之花的模样,眉目间神色却处处透出些洒脱不羁的味道来。他不像将军也不像世家子,反而像一个经行于人世间的浪子,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或者束缚他。
秦不昼把纸条揉了揉,转过身打量着这……身份可以算是他男人正妻的女子,挑着一边的眉不说话。
宁小天虽鼓起了所有勇气,骨子里还是有点怕这个残暴的将军,她咬唇,缓缓道:“本宫今日请将军前来一叙,是为了陛下的事。”
“本宫一直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幸而陛下不喜近女色,本宫私以为自己执掌凤印十二来不求无功,但也无愧于心,现如今已至双十,唯一的念想就是和陛下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秦不昼眨眨眼,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宁小天嗓音颤了颤,“请秦将军,放过陛下吧……”
校场之上,阅兵仍在继续。萧洛栩侧目望着不远处红墙琉璃瓦的宫殿,不知为何心头压着种沉沉的不安。
秦不昼和宁小天约见的谦贞殿外,一位身着宫服的女人将最后一个竹筒塞进墙缝,如果有人可以站在她身后望去,会发现整堵墙里填满了这样的竹筒。其中有几个竹筒并未密封完好,底部沾染着黑色的粉末。
殿内,秦不昼眯了眯茶金色的双眼:“皇后娘娘一片真心,秦某看到了。只是很抱歉,秦某也不是眼里揉得进沙子的人。他既已是我的人,任何人都别想染指,哪怕皇后娘娘也一样。”
这话可以称得上大不敬,但此时没人能参他一本。
“秦不昼,你怎么不去死呀……”宁小天控制不了情绪,捂着脸蹲下身,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来,“为什么他喜欢你啊,明明我才是他的妻子呀……”
“为什么同性恋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啊!!”
女子柔软的嗓音压抑着抽泣,显得无比嘶哑,秦不昼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淡淡望着情绪失控的宁小天。他对这女子的过去有些欷歔,可是任务是让他拆散官配,他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
本来他想把男主和别人凑成一对,可是萧洛栩不知为何竟喜欢了他。而宁小天已经是皇后,一生都必须和大悦皇室绑在一起。这个任务说到底,受伤最深的就是这个姑娘了。
但是秦不昼不会感到愧疚。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现实中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看着蹲着蹲着累了直接坐地上哭的女孩子,秦不昼无奈揉乱了头发,他以前哪里对付过这种女孩,第一个世界的苏羽若直接被他炮灰掉,第二世界那玉紫柔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彪悍,而现实中他身边的各个都是比男人丝毫不弱的女强人,会哭唧唧的还是头一个。
“唉你别哭啦,哭的我头都疼了。”秦不昼蹲下身,开口说道,“我可以劝陛下……”
“娘娘,到这里来!”兀地宫门边一个声音响起。
秦不昼和宁小天循声望去,只见正缓缓走进的婢女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手有些颤抖,表情却很冷静。
火药味……秦不昼皱眉。
“秋书?”宁小天诧异道。
“娘娘……不,应该说大悦的皇后。”秋书颊边有冷汗滑落,急促地喘着粗气,眼底有着压抑的疯狂,“秋书生而在世二十有余,是娘娘让秋书明白了如何有自尊地活着,只是奈何各为其主,我的目标是您身后的人,娘娘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秦不昼瞥了眼婢女的眉骨:“你是大秦人?”他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你可认识十三皇子?”
秋书颤抖的手陡然收紧:“住嘴!”
“看来是认识的。啊,我想起来了……大秦十三皇子有一支女子组成的暗卫,入选之人需要……”
“你给我住嘴啊啊啊啊啊!!”谁也没想到表面上冷静的秋书会突然发难,装着火药的竹筒被她引燃往秦不昼和宁小天的方向狠狠摔去,秦不昼扑着宁小天避开,身后的墙壁轰然炸开,然而爆炸声却没有停止。
秦不昼把宁小天放开,宁小天瘫软在地上。秦不昼腾跃到秋书旁边一把掐住秋书的脖子正要动手,却看见女子诡异而癫狂地笑起来:“你逃不了的……”
秦不昼感觉不对,把她丢到一边急退几步,秋书的身体爆炸成了一滩碎肉。屋顶和房梁不断坍塌,瓦片和石粉往下簌簌掉落,秦不昼刚要跑出谦贞殿门,却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就看见宁小天被掉落的砖石挡在的大殿的另一头,脸上满是惊惶。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话说为什么他的结局总是在爆炸呢?
秦不昼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跑了几步,伸手把吓得不能动弹的宁小天拉到身下护住。从上方塌下的房梁狠狠砸上了男人的背部。他衣袖挡住女子的脸,宁小天却闻到浓烈的铁锈味迅速侵蚀了感官。
秦不昼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意识有些飘忽,过了一会儿又因为疼痛而清醒,两种感觉交替着将他的灵魂撕扯。
轰隆巨响震天,坍塌声连续不断。禁卫赶来的时候宫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他们从未感受过的一种难闻刺激气味冲满鼻腔。
“来人啊!!本宫被困在底下!!”
带着哭腔的女声让禁卫头领愣了愣:“是皇后娘娘,快去救人!”
上面砖石一点一点挪动、移开,光线透了进来,宁小天捂着被撞伤的手臂,嘴唇发抖:“你为什么要救我……”
“嗯?为什么啊……因为你是我大悦的子民吧。”秦不昼眯着眼笑了笑,胸口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汩汩流出。
刚才被那么一砸,他的月泉脉彻底爆裂。只是呼吸时带起的疼痛就足够把一个成年男子逼疯了。
月泉脉,对于常人不过是胸口上一道位置比较险要的经脉,对武者来说却致命无比。月泉脉的本质和以毒攻毒类似,它每时每刻都在不断产生一种和内力相对立的能量,在经脉中逆流破坏,但因为这种破坏很细微,反而能够起到在潜移默化中锤炼内力的作用。
普通人的月泉脉生来堵塞。若不去修炼内力,单纯锤炼体质,如萧洛栩,那么月泉脉也会一直封闭。但秦不昼出生武者世家,自幼打通此脉。秦不昼年轻时出入战场被打断月泉脉以后,体内这种破坏和修复的平衡被打破,他只能不断变强,才能压制住月泉脉的反噬。
秦不昼会逐渐变得阴狠暴戾,放任自己滋生野心,很大一部分就是受月泉脉断裂的影响而变得渴求力量,所以下意识追求高位。
而萧洛栩把毒酒换成消散功力的酒是为了换秦不昼一命,反而弄巧成拙。
秦不昼并没有告诉他这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说了也只能让两个人都不痛快,何必呢?
宁小天手足无措地伸手去按秦不昼的伤口试图让那血液停止流动,顿时又流下泪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讨厌你了,你别流血了好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别人家的穿越女为什么可以那么坚强呢,哪怕受到怎样的对待都不会害怕?宁小天在现实中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平时多了点幻想,除了被人渣骗还真的没吃过多大的苦,她写出火-药的配方不过是想帮助萧洛栩,却没想到人类的生命竟然这么脆弱,连强大无匹的秦不昼都在她面前倒下了。
宁小天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掌,趴伏在秦不昼身旁呜呜哭了起来,突然被一股力道掀到一边。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玄色龙袍的帝王露出一个近似茫然的表情,跪在了秦不昼身边。
皇宫之外三里禁止纵马,一贯注重规矩的萧洛栩却将之亲手打破。他匆匆从马上翻下,看到满眼的断垣残壁,正在来来回回匆匆叫着“宣太医”的禁卫,他的目光微微下移,只看见已经成了废墟的大殿中央那个的身影。
“秦不昼!!”
萧洛栩赶到的时候,秦不昼生命体征已经变得很弱了。月泉脉中不受控制汹涌而出的逆流从内部破坏着他的身体,让秦不昼昏昏沉沉地觉得有些冷。
已经经历三个世界,这还是他头一次濒死。
【系统,这算不算是完成任务了?你这家伙不会都算计好了吧……】秦不昼艰难地掀了眼皮,感觉到一滴温热液体掉到自己眼底。
喂,都说了不要哭了啊……他以为是宁小天,却没想到看见了萧洛栩。
“太医呢?!太医在哪里……!!”萧洛栩颤声问道,他想要触碰男人,却怕加重他的伤情,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秦不昼,无能为力的绝望从脚底升上来,一寸一寸将他淹没。
分明早晨还一起醒来的活蹦乱跳的人,却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