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田乔林来到楚江童家,后边跟着儿子田之程和侄子田玉堂。一个镇长,一个村支书,如此规模的造访,把楚仁贵吓了一跳,老婆胡海云却不以为然。
自从古城之危过后,她平静了不少,而且对于打麻将玩扑克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和耐心,喜欢上了看书。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应该戴老花镜,不知不觉中,岁月已为她送来视力的老花。
古城被困那天,有好几个无意中漏掉那场生死威胁的村民,其中就有小岁岁和她的妈妈,正好去了外村的姥姥家,还有田乔林的老伴,去山坡上干活,不在家。
此次来楚家,一是向楚江童表示感谢,感谢在危急之中,帮了女儿田之荣。二来,为前些日子在古城河边的事道歉。
田玉堂一脸惭愧,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楚仁贵却感到更惭愧:“哎呦呦,都过去了,过去了,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着这样道歉吗?”
妈妈胡海云放下书,摘下花镜:“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大家被她突然而来的文绉绉,弄得有些担忧和糊涂,她今天像个女生。
“好啦!都过去了!”楚江童听得似是而非。
田之程说:“楚兄,我愧做一镇之长,没有保护好全镇的父老乡亲,有愧啊!今天我来,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明天市电视台和古城县广播电视局要来为您制作一期节目,希望你提早做个准备,至于采访内容、回答的问题,我为你带来一个稿子,有空看一下……”
“噢?知道了,是该准备一下……”楚江童突然热烈起来的眼神,让田镇长和田支书顿感欣慰。
众人离去。
手机连续响了五遍,一直没接,画笔在画宣上飞速游走,皴染勾勒,笔笔有致。手机像打了兴奋剂,震个不停。只好接起来。滕倩云的音质简直是兴奋。
“哇塞——楚哥哥,果真有了英雄本色,连闺蜜的电话也不接了,准备好了吗?明天上午九点钟开始,十点半结束,知道吗?这可是影视剧的阵容呦,到时候,咱们全市的英雄形象,将永远渗透于百姓心中,准备一下吧!”
“好吧!我得找一件破羊皮袄,再去弄一顶民国时期的旧毡帽!”
“哈哈,不用啦!就穿你平时的休闲装,头发别梳,胡子别剃,叼着烟斗,记着,叼着你那红檀木根瘤烟斗,保证会让你出彩,哇!好爱哟!”滕倩云鸟声鸟气地,娇气的能掐出水来。过去她挺官气,今天好像进入绝版消遣类影视剧情。
“欢迎你们的疯狂包装,只是,我想,现在去卫生间,受不了,拜拜!”
扣了电话,重新拿起画笔。
白蝶儿温柔娴静,仿佛是一张绝妙剪纸,它,是自己笔下最纯洁的向往,摈弃审美的所有流派,独守这一屋墨香与宁静,将它奉为神异。
一幅幅以它为主角的画作,挂于厅前墙壁,与《眉月儿》画作相得益彰,仿佛这是世间原本就该有的奇幻意境。《白蝶儿》是近期最为满意的画作,与《眉月儿》、《古城》一样,非卖品。
一直作画到黄昏时分,才去吃饭。
爸爸一直延续着上午的兴奋,刚刚去镇上服装超市买了几件衣服,不仅为妈妈买了一件大红的低领秋装,还为儿子买了一身雪白的西装,这是在镇上经过广泛征求意见才决定的。自己则买了一套灰色西装和白色衬衣、红色领带。
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对着采访稿反复演练,还拽起老婆胡海云。
胡海云突然地淡定,让他吃了一惊,赶紧摸摸她的额头。胡海云冷冷地说:“我没发烧,是你在发烧!”
楚仁贵很不高兴:这一生都没机会上一次电视,好不容易无意中人家送来这么一次机会,你——你们却这么冷淡,不是有毛病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的确,这一次上镜是没有丰厚的利润,但是将来潜藏着多大的商机和利润空间?
爸爸的怒火一直烧到画室。
“儿子,这是一个平台,难得的攀升平台,你修炼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不食人间烟火吗?难道只为了与那些邪恶势力打斗吗?儿子,你错了,我们每个人,都在修炼,都在为自己的生活修炼,谁都希望,将自己修炼成现实中的强者、富者……
“爸爸,早些休息吧!啊!对了,您练书法的时候,才是最帅的,最出彩的……“
“你胡说些什么?儿子,我能那样过吗?那种苦行僧式的生活,没有谁给我们一分钱,你却喜欢,好了好了,你和你妈妈一样,还没有参透这个世界,听着,要么一日成名,要么就在这画室里劳苦一生,自己好好回味一下吧!爸爸句句现实,你别后悔就行,无论怎样,明天,你就得配合电视台的采访。”
爸爸摔门而去,院子里传来一声长叹。
过了一会儿,妈妈过来:“儿子,要不,听爸爸的话,将这稿子背背,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总在这屋里画呀画,到什么时候才能画出名?没看电视上那些农民歌手,本来穷困潦倒,打工干活,日子过的贫寒,唱一首歌出了名,立即就家喻户晓,还愁没钱花?”
“妈妈,您看书的样子好漂亮,一下子年轻了不少,只是你应该坚持,继续,而不是犹豫……”
秋夜的蟾藏崮山,凉爽怡心,略微阴着的天,好像正准备着一场小小的秋雨。秋虫低唱,草丛中正在开一个真正的原生态版的演唱会,
此时,却记起不久前看过的一部描写巴蜀风情的中篇小说《歌棒》,写的是一位乡村歌手沙鲁的故事。
他是一个极有潜力的农民歌手,无意间被某电视台发现,欲要将其打造为一流歌手,可是他却在真正演出时,悄然离去,因为他的——歌棒丢了。
歌棒是他们平时唱歌时记录歌词或歌名的道具,他们悠扬的歌声,只有在手摸歌棒时才能不会混乱,不会被犯错,但是在台上演出,面对台下千万观众,这歌棒就显得多余而累赘。而没有了歌棒,歌便没法继续。
沙罗重新回到大山里,歌声再次悠扬。
因此,许多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为了表演,而是为了应用。只是,越来越多的纯朴与本真,被炫丽地包装所淹没。
“让我轻轻地蒙上你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眉月儿在楚江童陶醉的清唱声中,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老婆婆擦擦眼睛,不好意思地回到了草房。
“眉月儿,好吗?那天多亏你出手相助!没伤着吧?”
“哪里呀?没及早发现,早些去帮你一下就好了,啊,那些黑衣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对村民下毒手?”眉月儿握住他的手,去了山坡上的古柏树边。
“小童弟弟,你的武功真不错,原本以为你只是修炼灵悟之气的……”
“他们是一帮异国的激进分子,妄图炸掉古城……”
“啊!甚是可恶!他们长相却有些熟悉,是否在大秦时秦皇派出的徐福所到的国家?只是那徐福因为未寻到长生不老灵芝仙药,而没敢回国……”
“正是!秦皇发五百童男,五百童女,至蛮夷之地繁衍垦殖,今天,却反过来侵害自己的祖先。”
“这几日,有田之行的消息吗?”
“没有,或许自知理亏,不好再造次了!”
“爷爷的阴魂终于入土为安!”
“这个田之行也的确可恨,只是,你若再见了他,还是多以说教,莫杀了他!”
“还有一事,白衣鬼士商之岸,那夜,我扬香灰伤了他的眼睛,你若见他,待我向他道歉说明,当时,实属无奈!”
“噢,你阳气旺盛,又有灵悟之气护身,恐怕我们阴鬼已经没有谁可以敌你了,若以后再有谁与你交手,还望手下留情!”
“这是自然,但听白衣鬼士商之岸说,对你和祖父乔耕甚是不解和不满,虽无仇怨,却依然不得不防!”
“眉月儿也希望,这阴阳互融,少生事端……”
不知不觉中月挂树梢,已是深夜,渐渐清冷起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眉月儿的身上——她推让几番。
“小童弟弟,抽出时间来,还要修炼功力!这几日,我也有所长进,在这大山中,修炼起来,自是清闲投入,你若在家里不便修炼,就来这里吧!已经为你寻了一处好的处所,那里古柏静穆,定能清心寡欲。”
“是哪里?”
“暂不告诉你,下次来时带你去了便知!”
“有没有老婆婆儿子的消息?”
眉月儿低下声来:“有,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因何?他怎么啦?”
“听祖父说,他投奔了田之行,此时,也许正与他在一起!”
“啊?老婆婆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那夜,没睡着,在这山里练功,却看见他悄悄回来过,只是没有声张,同来的还有田之行!”
“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的,待日后,我会说服他的。虎儿是个好孩子,耿直正气,只是一时对阳间不理解罢了。”
“眉月儿姐姐,老婆婆还有望你细心照顾保护!”
“自然!”
山间深处,传来呜呜叫声,似兽似风,似雷似雨。叫声隆隆,只一会儿,便消失了。
“眉月儿姐姐,这是雷声还是风声?”
“这是……”眉月儿仔细回味一会儿,不太清楚,难道这山里真有一只千年巨蟾吗?这叫声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半夜时分,便会响起。
“姐姐,这蟾藏崮山里,应是有一只千年巨蟾的,祖辈人说过,只是这巨蟾从不伤人食兽,只以草木露珠为生,是我们的镇山之友!”
“噢!若有眼福,与其相遇,也是幸事。”
正是:山间清月如目 水流潺潺若语。
一夕话语倾诉 自在浓情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