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行斜坐在一张石凳上,左手执鞭,奇长无比的指甲,如同老鹰的尖喙。长长的花白头发,隐藏着一张并不大的脸,一双阴森凶恶的眼睛,在乱发中潜藏着,牙一呲,嘴唇血红,像刚刚舔舐了一坨鲜血。
离他不远的地方,安装着一只锯齿形的环形铁夹子,若是经过,必然会碰触到几处不易看见的机关。
玄武霸天剑“刷’地飞去,机关被弹动,啪!铁夹子将剑牢牢夹住,只见楚江童轻掠地面,一个空翻,脚踩洞顶,手一伸,拔出剑,剑划地面,火星四溅,随后,剑光旋飞,四壁石块轰然炸裂……
啊——田之行大喊一声,抡鞭便打。
楚江童却一掌拍向洞壁,一块巨石落下,一脚踢去,同时大喊:“眉月儿,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这一声喊,却把田之行吓懵了。
恶鬼田之行才欲幻身逃走,无奈楚江童来势迅猛,又闪挪无形,清隽灵悟的威力,已将洞口封住,洞内尘土弥漫,鸟雀乱撞。
此时,唯见一条火一般的剑光,缠绕着田之行,让他实在不敢乱动,却看不见持剑人在哪里。
一绺绺花白的头发,无声地散落于地,剑如飞剪,连他的衣服都被一片片剪碎,飘落与脚前。
纵然如此,也没有伤到田之行的一丝肌肤。
可见,楚江童的剑法与功力已经非同寻常,田之行喊了一声:啊,饶命——但他的竹节鞭还是抡起来乱打。
一股灼热,越来越强,烤的他大汗淋漓。通红的剑光依然飞旋,田之行手中的红色的竹节鞭,显得黯然无光,像根烧火棍,身上的衣服已经越来越小,所剩不多,原本长长的宽袖,这时都变成了坎肩。
“眉月儿——快来救我!”田之行闭着眼睛蹲下身去,双臂紧抱,如一只瑟缩的夜猫。
喊声刚刚落地,只听见洞壁发出呼隆隆一声响,平整的洞壁上,开了个圆形的口,这是一眼设计精巧而隐秘的暗门。
一块石门歪在洞的走廊里,随后便从洞内飘来一股浓浓的花香。
啊!眉月儿,她特有的体香,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仅仅经过一夜的离别,却感觉仿佛千年。此时,思绪万般感慨和恐惧,不知仅在咫尺之遥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
突然,从侧洞中飘出一股白雾,一支翠鸟一般的银簪随后飞出,直奔自己的玄武霸天剑。
啊!剑与簪几乎相触的瞬间,一条银色的铁蛇飞旋着扫去,将银簪打落。
这时,一个满头红发的的女人站在面前。肤如树皮,脸相苍老,牙齿又黑又少,摇摇欲脱。指甲弯长如镰,黑中泛白。一笑,松弛的嘴唇,皱巴巴的,异常可怕。连她的声音,都苍老无比。
吸剑而握,银鞭绕腕,注目而视这个奇丑无比的老婆子。
那银簪正是眉月儿的销魂簪,而这个老女人是谁?她怎么把眉月儿的销魂簪抢去了?
田之行慢慢站起来,一脸得意地望着楚江童,头发已经被剑削得稀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残缺不全。
“田之行,我的眉月儿呢?快交出来!”
田之行蛇一般的双眼,贪婪的盯着这个又丑又老的女人:“嘿嘿!眉月儿,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谁?”
楚江童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奇丑无比的老女人:“眉月儿,你就是眉月儿?”
谁都相信,又有谁能将一个丑陋无比的老女人,与一个年轻漂亮的眉月儿联系起来?
“我就是眉月儿,楚江童,你们阳间人总是以貌取人,怎么?我老成这个样子,你就不喜欢了吗?哈哈哈……”
苍老而怪异地笑声,让人误以为是手机功能中的魔音设置,手机里的魔音带着调侃与滑稽,而这真实的魔音,确是陌生和残酷。
“楚江童,我打不过你,你可以随时杀了我,但是,我在阴世仅仅是个小卒子,真正的高手,你连见都没见过,你还是投降吧!”
田之行嘶哑的嗓音,在这一刻却是一种挑衅与挖苦,“我在上峰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做个画师,平平安安一生,总比到头来连个鬼都做不成,要强数百倍吧!嗯?”
“田之行,我不会杀你,你把眉月儿害成这样,只怕她的哥哥乔闬,也不会放过你的,就等着自己的同类将你剁碎吧!”
“可是,你的将来就等着独守寂寞吧!”田之行抚摸一下自己的稀疏头发,“今天,你削了我的长发,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总有一天,我会削去你的长发,像我一样!”
“寂寞?笑话!田之行,你还是为自己的后半生想想吧!恐怕真正寂寞的不是我,再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荣便有枯,我与眉月儿已经有过人生中最为灿烂的美好时光,纵然守着现在的她,我也不会感到苦闷寂寞。因为她苍老的只是容颜,与我的心是永远不会老的……”
“哼,别耍嘴皮子功夫,你们阳间人,都有这么个通病,明明在外边沾花惹草,包养情妇,却在自己的老婆面前装得恩爱体贴,虚伪至极,令人作呕!”田之行大肆数落起来。
“田之行,也许你是在自我剖析,正说自己,你连一个未婚妻都粘不住,让她钻进副校长的被窝,与人家同欢共乐,到头来,却埋怨这阳间的伦理风情,真是一个自卑堕落的可怜鬼,口口声声我们阳间人的卑鄙龌龊,你这等恶鬼所行之不轨,又与那些劣等人强多少呢?还是从自身找找原因吧!”
话音未落,田之行便疯狂地蹿跳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狂躁大叫,过后,便哀嚎痛哭起来。
“眉月儿,跟我回家!”楚江童一把拉住她粗糙干瘦的手臂,奇怪,她木然而立,面无表情,刚才的得意与笑声却仿佛被锁定了,“听见了没?眉月儿,我先带你回家,去见祖父,他老人家为了你而险些丧命,走!”
突然,眉月儿狂叫起来,手指在头上、身上乱撕乱扯,一绺绺红头发绕在手指间,边撕扯边乱跑乱跳的样子,异常可怕。
楚江童忙去抱住她,又撕又咬,把他的胸上,手臂上抓了处处的伤痕。
这是她体内的狸爪毒素复发了。若不是楚江童有灵悟之气护身,恐怕也会被染上狸爪毒的,若是凡人,一旦被她抓伤,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毙命。
“田之行!伸出左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揭我的短!”田之行仍在发怒,听到楚江童的命令,便安稳下来。
眉月儿丢了销魂簪,跑了出去。
“伸出你的左手——”一声厉喝。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田之行吓得哆哆嗦嗦地,终于伸出左手。
“我说不杀你,但没说不断你左手!眉月儿已经这样了,我能接受她,这个,你们永远都不如我们阳间人做得好!”说完,剑光一闪。
田之行只觉得自己的左手一阵清凉,一点儿也没有感到痛,紧闭着眼,哆哆嗦嗦地说:“啊……啊……楚弟弟,饶了我这只手吧,我念咒,给眉月儿恢复阴魂,只是她的容颜却没法恢复了!“
“念!我只要她别再如此痛苦,解除你对她的控制!”
田之行急忙念起咒来。
一会儿,洞口一闪,眉月儿便温温顺顺地回来了,好像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田之行,别再作恶,潜心修行吧!你们阴世也是向往光明的,你的左手,暂且为你留着,下一次,我却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了。啊!对了,吸烟有害健康,那两条烟要慢慢抽!”
楚江童带着眉月儿去了祖父乔耕的住处。
刚一进屋,祖父就差一点弹起来,望着他们俩,此时,一人一鬼仿佛是祖孙俩。
爷爷抚摸着眉月儿的手,禁不住老泪纵横。
楚江童望着祖父:“爷爷,不管怎样,眉月儿回来了就好,你也受了重伤,真不知说什么好!”
祖父忧心地望着楚江童,不知如何是好。
楚江童知道祖父乔耕的顾虑:“爷爷,眉月儿与我情同手足,虽然她现在老了,但仅仅是提前了若干年嘛,我也会一天天变老,所不老的是我的心,告辞了,爷爷多保重!”
一路上,牵着眉月儿的手,她的功力几乎消耗殆尽,她不止一次地问:是不是,我的脸受了伤?为什么他们都在说我……
只好劝慰她:“眉月儿姐姐,你只是受了伤,我要设法将你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就没事了!”
还没到山坡上的草房,老婆婆就跑过来,当看到楚江童身边的丑陋老女人时,吓得缩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