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挑眉,“你若有心,何需我说?”
商玦摇摇头叹口气,“你若不喜,为何下午在马车之上不说?”
朝夕冷笑一声,“哦?要带着媵妾的真心?”
她话语不清,可气势却分毫不差,商玦一把抓住在自己脸上拍着的手苦笑,他这张脸别人只有仰望爱慕崇敬的,可在她这里却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幸而是她醉了没力气,否则还不知要留下什么印记,商玦眼中无奈,语气更委屈,“我哪里没有真心了?”
朝夕轻哼一声,虚睁着眼睛抬手便在他脸上轻拍,语气也更狂妄戾气,“自己没有真心,就不要妄图拿走别人的真心,呵,你有千军万马,你有滔天权势,你我有来有往,如此便好,嗯?毕竟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选择,嗯,就是这样——”
因是如此,哪怕她现在充满了攻击力充满了对他的讨厌在商玦看起来她也是无比惑人的,见她一点都不再温顺,商玦又低声哄一句,“夕夕?”
朝夕面上写满了不耐,这样外露的情绪她清醒之时哪会有?!
商玦全无防备,竟然真的被她推了开,他愕然的看着从安静变得暴戾的朝夕,有些心疼又有些迷惑,朝夕离开商玦,口中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身便又要趴在床榻之上,商玦听着心中一动,忍不住又将她拉了回来,“夕夕?”
猛地使足力气,朝夕一把推开了商玦!
朝夕心头一堵,这梦中的怀抱竟然变的十分可气,这世上男人如庄姬公主所言,皆是朝夕易变之徒,连他商玦也不能例外,什么九城聘礼,什么幽鹿无双,她要的又岂是这些……也幸好,她从一开始就没期待更多,期望更多失望就更多的道理她很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竟真的离开了……
她不知自己眼下是何种模样,却庆幸商玦已经离开。
朝夕这辈子从未酒醉过,从前即便有过饮酒的时刻她也是抱了十二分的戒备,酒这个东西助兴虽好,可一旦乱了人的心神便可致命,从前的十六年,她可不会轻易让能致命之物威胁到她,这么多年,她方才知道醉酒竟是如此滋味。
这是梦,既然是梦,她便可无所顾忌。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的欲望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却是极其深刻的疼惜,因是再无旁人,他眼底的疼惜之中更闪出两分歉疚,轻抚了抚朝夕的脸,只在她额上轻吻一下便深深的将她抱进了怀中,他将她抱的极紧,力道之中满是珍视,朝夕身上难受,脑袋昏沉,却被这动作弄得醒神一分,破天荒的,她明明有所察觉却不想反抗。
莫非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如此信任的靠在他怀中吗?
那语气之中满是庆幸,而她放松的样子更叫商玦怔忪。
随之又是一声轻叹,“是梦就好。”
商玦一愣,又见她双眸缓缓的闭上,整个人一软,满是放松的靠在了她身上。
商玦一顿,与朝夕四目相对,就在他以为朝夕即将要生气发火的时候,朝夕的手却忽然一抬落在了他脸颊上,而后便听到她极深长的一叹,“是梦啊……”
而她若醒了,看着眼下这情状,怕是要生气的……
商玦的动作距离朝夕只差一毫的距离,可她这忽然睁眼的动作直叫人以为她醒了,商玦看着朝夕,她的身子有些紧张,可点漆似得眸子此刻似乎更亮了,虹膜潋滟,好似铺满了天上璀璨的星斗,这么近距离看着,欲望明明更甚,却又不忍打破这美好。
微闭的眸子带着警醒的猛然睁开,商玦?!
商玦!是商玦?!
抱着她的人呼吸越来越近,堪堪落在了她鼻尖,她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两个字!
是谁呢……这人身上的味道……
朝夕眼前仍然只有一个恍惚的影子,潜意识的疑惑更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侍候她的人手法细致,却又和子荨或者坠儿不同,而这人身上的味道……明明熟悉至极,可她就是混混沌沌的想不起来,不是坠儿和子荨又会是谁……
迷蒙的眼神,微蹙的眉头,发红的面颊,微湿的眼尾,轻喘的鼻息,这是一张酒醉的面容,却是如此动情惑人,商玦眸光微暗,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商玦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人,眼底几番波光明灭,终是忍不住的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此刻的朝夕已不知反抗,更顺从的仰头想要看清楚眼前人是谁而这人要干什么,下巴抬起,脸侧的散发纷纷落下,她精致的写满了妩媚的脸颊露出来,像极了等人采撷的花儿。
商玦神思微定,倾身将手穿过她背后,一把将她抱起,三两下便将她外衫退了开,束缚解开,朝夕又舒服的轻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扒拉了一下中衣,头一歪便靠在了商玦胸前,芙蕖香在她鼻端萦绕,她也不知怎的觉得十分舒服,脸在商玦胸前蹭了蹭便猫儿一般的安静了下来,商玦的目光落在她敞开的胸口,眼底的星火快要成焰。
“人呢……别……别杵着……”
腰间的带子虽然解开,可衣裙却还裹在身上,朝夕艰难的扯着,奈何她身上无力脑袋天旋地转,连个身子都翻不了,可侍候她的人又迟迟不动了,这是怎么了?!
商玦强自转过头,小心翼翼的将她细带解开,带子一解,朝夕已胡乱的将自己的裙衫扯开,热意散了些,她舒服的轻哼了一声,眉头舒展,小口小口的喘气,商玦看着衣衫散乱的她眯眸,好似实质的目光一路从她腰间往上,最终定格在了她微张的唇上。
商玦转眸,朝夕面颊更添了浓烈的艳丽,那微红一路延续到了她耳后,连她耳朵尖都是红红的,眼底的暗沉一变,蛰伏深海的欲望一时再也遮掩不住。
细带被打了死结,商玦更是慢条斯理的,朝夕浑身发热,醉意更让她不甚舒服,焦躁涌上心头,耐心也变得差了,她呼出口气,一把扯住商玦的袖口,“快些啊。”
商玦的眼神越发暗尘,深若渊海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就要破茧而出,又站了一瞬,他才将她的腿脚也移到床榻之上去,将她身子正了正,倾身为她解腰间的细带。
若不是唐术的药,他怎可能见到她这一面。
朝夕双眸迷蒙的虚虚睁着,领口被拉的开了些,消瘦的锁骨隐隐可见,她仰躺着,毫无防备的神情柔弱又妩媚,醉意涌上面颊,双颊和眼尾处都微微发红,樱唇微张,呼吸中带着轻喘,惑人到了极致……商玦看的喉头微滚,最要命的却是她这句软糯娇嗔的话。
“站着做什么?帮我更衣啊……”
第070章 不寐之症
“殿下回来了……”
战九城在门口轻声见礼,商玦摆了摆手进了屋。
夜色已深,可此刻的驿馆书房之内却不止战九城一个人等着,见他进门,郁坧站起身来行礼,而躺在窗下矮榻上的扶澜则懒洋洋的看过来,一见他面色沉凝不由得轻呼一声,“哟,瞧这神色,是不曾在小鹿那里吃到好啊?”
商玦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书案之后落座,又看向郁坧,“何事?”
郁坧神态恭敬道,“殿下,回程之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后日一早便启程,照您之前的吩咐,微臣留了个空的马车,不知殿下要带什么人回燕国?”
商玦眉头微皱,“这件事稍后再说。”
郁坧颔首,商玦又看向了战九城,“孤让你查的都查到了?”
战九城上前一步来,“是,查到了,于氏是和段王后一起入宫的,段王后凭借段氏的地位入宫便是四大夫人之一,于氏从那时候便是段王后的追随者,这一次七公子的事情段王后没有帮上忙,于氏心中必定是有怨气的,今天下午于氏去找了段王后,虽然不知道段王后到底说了什么,可看于氏离开时的样子便知段王后必定拒绝了帮她。”
商玦眯眸,“段氏自然知道按照蜀王此番的行事是下定了决心,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无力回天,还会触到蜀王的逆鳞,而她更应该知道,蜀王对段氏起疑了。”
战九城眉峰微动,“那段氏势必会有所戒备,我们岂不是更不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了?”
商玦唇角微抿,眼神暗沉,“段氏能有今日的地位并非一日之功,而段氏的尊荣段祺功不可没,段祺此人知人善用城府万钧,善用权势善控人心,可人总是会变的,段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久了,难免的会心高气傲,而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段氏不可能退。”
战九城蹙眉,郁坧眼底却是微光一闪,“蜀王近年来虽然身体不如往常,可也算是正值壮年,朝内朝外无人提册立世子之事,可是这一次七公子被送去羌州封地,却是给公子们未来的安排开了个头,而册立世子的事一旦被提到明面上,段氏怎会退让?”
凤钦如今对段氏有所忌惮,就算六公子凤垣的确是诸位公子之中不错的世子人选只怕他也会迟疑非常,而现如今的段氏是不会允许世子之位落入旁人之手的,一个踟蹰不定,一个势在必得,而对于凤钦而言,段氏的势在必得是对王权最大的挑衅和威胁!
屋内五人,三人讨论政治,云柘少语寡言,只有扶澜一个人优哉游哉的躺在一旁含笑听着,听他们说到了这里他轻嗤一声,“段氏的那个公子并无帝王之相。”
一言落定,郁坧和战九城都看了过来。
扶澜的身份他们多少有些了解,而他更是一直铁口直断,无论是从前帮商玦还是之后偶有惊人之语从未有虚言,可是眼下他说的这么肯定却委实叫人怀疑。
凤垣抛开嫡出这一点不说,其人无论是在朝内朝外的声望还是本身的吏治能力都算在众公子之中拔尖的,凭着这一点,册立世子也该考虑他才是,为何扶澜如此肯定的说凤垣并无帝王之相?相比之下,商玦的表情就平淡的多了,听了扶澜的话,他眼都未眨一下。
就好像……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似的。
扶澜被郁坧和战九城的目光看的有些无奈,摆了摆手,他懒洋洋的指了指窗外的天穹,“唔,别这么看我,不是我说的,是老天说的……”
郁坧和战九城互视一眼,显然是信了扶澜的话。
既然扶澜如此说了,这对他们……不,对他们的主子而言自然是好事。
略一思忖,郁坧到底对朝堂政治之事看的透彻多了,“话虽如此说,凤垣到底是嫡出,若册立世子的事被提出来,就算段祺什么也不做,朝内朝外自然也会有一大帮人推举他成为世子,再加上段氏如今的声望和军权,他成为世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商玦神色平淡,“吩咐一下,明日开始就可以上谏此事了。”
商玦面上并无担心,并且还打算在此事之上推波助澜,郁坧又和战九城对视一眼,末了战九城点了点头,“好,属下这就去派人送消息,明日早朝蜀王就会看到上谏的折子。”
商玦点了点头,战九城拱手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郁坧见此一笑,“蜀国朝堂这么多年也还算平稳,虽然段氏做大了,可到底不曾经历什么动荡,眼下看来真正的动荡快来了,若是段氏足够强硬也不知蜀王会如何处置。”
商玦下颌微抬,唇角微弯,“凤钦再如何昏聩也是凤氏之人,要维护巩固王权他还是知道的,至于段氏……当然愈烈愈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嗯,坐山观虎斗果然是你喜欢的。”
扶澜在旁笑接一句,纵然商玦和众臣议事并不瞒他,可他至多也是这般在旁似真似假的插科打诨几句,他是江湖之人,朝堂政治可是世上最无趣的事了,他怎会沾染?
商玦不理扶澜,又看着云柘,“安排在公主府周围的人是怎么被引开的?”
云柘闻言面生愧色,“今日下午有人先从后门出去了一次,且梳妆打扮看不清样貌,我们的人以为是公主就跟上去了,后来发现不是,回来之后一切如初,其实公主殿下那时候已经走了,主子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送回来的。”
商玦表情仍然如平素的从容,可是身上的冷漠气息却更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屋内几人都熟悉他,一看便知他此刻心情不佳,扶澜却万分愉悦的打了个口哨,“你的人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哈哈小鹿还会用调虎离山之计啦!竟然简简单单就把你们的人调走了,想来守在外面的人一来从未见过她独自出门,二来,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会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还会用这一招来对付他们吧,切,还个个都是燕国精锐呢……”
战九城进门就听到这一顿嘲讽,面上顿时有些不好看,云柘的神色就更是青白不定了……商玦摇了摇头,扫了云柘一眼,“轻视她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柘神色一凛低下头,战九城想了想诚恳的道,“公主殿下自小流落在外,后来又在赵王宫艰难生存,心智自然不比寻常之人,是我们的人大意了。”
商玦想了想,“还不止于此,往后你们便会知道。”
几人挑了挑眉,郁坧眸色也是一深。
燕国和蚩灵为战多年,燕国朝内也并不主张再没有准备之下再行战火扩张疆域,可商玦掌权之后却是有意向的鱼赵国失和交战,商玦的手段心性他都知晓,起初他并不十分明白商玦的用意,可直到那聘妻的消息传来,他方才有些恍然。
他仍然记得他在燕营中谏言之时商玦的回答——
“天下美人是她棋子,天下英杰为她俯首。”
商玦要选谁做夫人他郁坧只能在政治立场上谏言,可若此人为他所爱,他也不会失了本分干涉主子的家事,可商玦为了朝夕动了太大的干戈,若他要的人只是个传言那般的绝色美人红颜祸水他心底多少会觉得不值可惜,毕竟他终归希望站在商玦身边之人能与他相配,而今看来,那位摇光公主殿下除了他已经看到的这些之外似乎还有什么不曾表露。
郁坧弯了弯唇,“微臣虽不了解摇光公主,却信殿下。”
商玦颔首,又站起身来,“你同孤来。”
说着话已朝门边走去,又道,“时辰晚了,你们都歇着去吧。”
这话自然是对战九城和扶澜说的,战九城应是,扶澜则眸有深意的看着商玦走出了屋子。
这驿馆极大,夜色已深,整个驿馆都安静的吓人,商玦走在前,郁坧在后面跟着,云柘跟在最后,一行人朝驿馆西边的厢房走去,郁坧不知商玦要做什么,便也不多问,走到了西边厢房的岔路口,云柘从后面跟上来,“主子,人在第二个院子里。”
商玦点了点头,却是不再往前去,只转身对郁坧道,“将院子里的人带回燕国去交给唐初,路上小心,不得少一根头发,怎么做都在这封信里了,唐仁一看便知。”
说着话商玦从袖中掏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郁坧接过,又往那第二个院子里看了一眼,如云柘所言院子里应该有人,可此时黑漆漆的一点响动也无,而能让商玦如此叮嘱让他好生护送的人又会是谁呢?郁坧有些好奇,却未多问,反正后日他便会知道。
交代完毕,商玦又道,“行了,你也歇着去吧。”
说着抬步就要走,郁坧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殿下的不寐症可好多了?”
商玦脚步却未停,“嗯,好多了。”
郁坧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商玦的背影消失眼底浮起深深的凝重……
难道自家殿下从三年之前开始便为摇光公主夜不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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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里又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还有几天前的燕宅那一章,有些线索我伏笔的早~大家不要当做无关紧要的就忘记了哟!大步步是亲妈~你们要的肉沫儿也不远啦!嘿嘿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马甲~开森!(^o^)/~
第071章 世子风波